军中人最是桀骜,你就算同为军人,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悍将,也休想空降下来,便立即折服他们。更不要说是高英杰这等一向对立,被武人们酒后嘲弄诮骂的文官了。
瞧他抚须大笑,站在侧后方的一个副将只觉得脚趾头痒痒,要不是他的理智还在提醒他不要妄动,他早已一脚把这高大人踢下山谷,跌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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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狱,是专门关押军中犯人的所在。
这里的戒备比天牢更严,毕竟有资格关进这里的,都是军中猛人,谁还没有几个过命交情的好兄弟?真要有人劫狱怎么办?
所以,大牢中戒备森严,这里的狱卒也是由南衙禁军的军士轮番来此戍守的,一则避免了久成油吏,上下其手,勾通买卖,二则也是因为军人战斗力更强,远非职业狱卒可比。
张狂官职够高,那可是剑南关的副元帅,而且悍勇异常,有百人敌之称,所以他住的牢房档次也最高,虽然都是粗如人臂的铁栅栏,但牢中条件尚可,而且军人最是护短,不就是揍了廷尉曹敏么?
士兵们觉得这样的将军才威风,因此对他尊敬的很。
此时,已是夜中二更时分,大雨倾盆。
大雨之夜,最是好眠。
所以张狂用了酒肉,正自袒腹榻上,呼呼大睡,四个佩刀的军卒忽然进了大牢,迈着整齐的步伐到了牢门前。
张狂一听那军卒步伐节奏,已经醒来,他慢慢坐起,屈了一腿蹬在榻上,冷冷地看着四人。
四人中有一人上前一步,掏出钥匙,哗啦一阵响,便开了门锁,哗愣一下拉开了牢门。
张狂腾地一下跳到地上,赤着双脚,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张狂威猛,老天也来助阵,轰隆隆便是一个响雷,自天边殷殷滚动过来。
那头前一名军士却是容色如常,平心静气地拱手道:“好教张将军知道,文大帅的独子文韬,已经死在天牢了。”
张狂瞿然变色:“什么?”
那军士平静地道:“前夜,文公子大醉,自溺于马桶之中。”
张狂勃然大怒,一脚踢向那床榻,他是赤着脚的,可这一脚踢去,伤的却不是他的血肉之躯,而是那榻轰然一声,四分五裂,撞到石壁上。
张狂嗔目大喝:“好狗胆!他们竟敢……他们竟敢……文大哥将如此大事托付于我,不想……文家因此绝后,是我对不起文大哥啊!”
张狂双手上的铁链都在呛啷啷颤抖,两双热泪簌簌而下。
那军士道:“自前夜至今,我军狱已有三拨刺客,俱被拿下,我们审问得到的消息,他们都是为张狂将军而来。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杀你!”
张狂双手紧紧攥着铁链,似乎要从那铁中攥出血来,一双瞳仁已然充血。
那军士道:“今日傍晚,南衙收到曹廷尉行文,张将军已被夺去军职,定了罪名,要我们明日便把将军移交天牢。”
说到这里,那军士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道:“刑期倒是不长,不过区区三年。”
张狂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恨声道:“狗官!”
那军士从腰间又掏出一把钥匙,便上前为张狂解开锁镣,张狂一挣,躲开道:“使不得,我若越狱,必然连累文大哥。”
那军士走上来,抓过锁孔,插入钥匙,淡淡地道:“好教将军知道,文大帅也已被夺了军职,如今正在押解进京途中。”
“什么?”
张狂一听,激愤得浑身发抖,那铁镣开了,却仍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那军士又弯腰解开他的脚镣,伸手一拔,便从腰间拔出锋利的佩刀,双手捧着,向前一递,道:“将军越狱去吧!”
普天下,越狱越得如此简单粗暴,恐怕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张狂却不接刀,他天生神力,用惯了重兵器,如何使得这样轻巧的武器,张狂却地上那根连枷铐头儿的铁链捡起来,两条铁链加在一起,怕不有八九十斤。
张狂狞笑一声,便往外走,他走出牢门,见那几名士兵左右一分,肃然站住,忽也停住脚步,沉声道:“尔等,受何人遣派?可是荼太尉叫你们前来。”
那给他解锁的军士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太尉大人为国尽忠一世,如今已是老迈年高,不大视事了。听说,不日南衙禁军也要交由两位亲王掌理,那么太尉大人就更是无官一身轻了,哪里还理会得这牢中之事呢?”
张狂道:“这么说,只是你兄弟几人,激于义愤,放我出狱了?”
那军士肃然道:“将军此言差矣,是将军神力,脱困越狱,不是我们放走的。”
张狂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好的狠!张某人,这便脱困去也!”
近在咫尺的天空中,陡然又是一声霹雳,张狂拖着两条粗如儿臂的铁链,拖得一路呛啷啷直响,大步流星便往大牢外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