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以绘兄,自从搬到京城以来,大概是事情见得多了,所以从不肯相信人间有真情,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吴德男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些悲戚,就像湖里的鱼一样想不通它们为什么每天都游那么久,那么远,它们却还是摆脱不了这谭池水。
归根到底,不过是回到原处罢了。
以绘于是更加的内疚,他是要有些愧疚的,自己没有让吴德男相信自己,也并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子岚,实在抱歉,我不知事情缘由,还那样责怪你,真的是小人之心。”
吴德男没有立马接话,以绘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吴德男看着远方。
神情恍惚。
“来到京城的第三年,我的父母就意外离世了,当时我还在太学读书,出了那事以后,我直接从太学出来,继承了他们的生意,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那时候我哪里沾过酒水,我整日做的不过是读书写字,当第一杯酒水倒在我嘴里的时候,辛辣感瞬间充满了我的整个身体,我皱着眉头愣是往自己嘴里倒了整整三壶。”
那时候他还年轻,对方是个码头的霸主,守着码头,根本不肯放行,他不得已找了当时最有名的花魁娘子去给自己铺路。
那时候的花魁娘子还是他与之来往一年的红颜知己。
见她一面,重金难求,犹如登天,就是那样的女子,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后来他的生意渐渐做大了,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那天他带着几箱的金银首饰去找人,结果就是看到那女子从楼阁上一跃而下。
她死了。
那天电闪雷鸣,下了好久的雨。
闪亮的雷光照亮了女子苍白的脸,他在旁边跪着紧紧的拥着那具尸体。
身后是二十担的聘礼,红色丝绸在雨里被雨淋湿,瞬间变成了没有生气的暗红色。
女子冰凉的身体一直在提醒着他,她已经死了。
他抱着女子冰凉的尸体回了府,亲自给女子换了一身嫁衣。
原本,那个时候,他早就准备好了跟她的大婚,就等着那次从海岸归来去给她下聘礼,但是他去晚了。
吴德男的眼角溢出了些晶莹的水,跟那边小谭里的水并无两样。
他接着说道:“朝堂自古以来都是重农轻商,就算我生意做的再大,也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去讨好那些大官,背地里还帮着他们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时我也是满心拒绝,但是只要我拒绝,他们就会随便给我安排一个罪名,让我身首异处。”
以绘根本听不下去了,这些话给他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但是他对吴德男却是满满的感同身受,好像那些事情,他都亲自经历过一般。
一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阿谀奉承,去做一些不好的事,即使他知道那事不好,他还是要去做。
“以绘兄,这朝堂根本就不像夫子跟我们说的那般,它腐烂,已经变成了一个脓包,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吴德男看着不远处的荷花,手一伸就轻易地够到了那朵荷花,它正在花期,开的很盛。
他却狠心给它从中间掐断,那朵花瞬间就变得颓废不堪。
“以绘兄,你相信我吗?”
吴德男突然转过身,满眼期待的看着以绘。
“子岚,我相信你。”
这个时候,他们好像都变成了当初那个一心求学的学子,虽然每天都有繁重的功课,但是他们经常苦中作乐。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等他们谈完以后,以绘明显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吴德男提出要他们在家里住下的时候,以绘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