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散去最后的余温,暮色四合,她摸索着走在宫中小路上,身后是几个平日里也不常来往的宫女,小心地跟随着。
这次,她依旧是来到了莲池边,若不是还有眷恋,她多想纵身一跃,化身池中一朵,摇曳于盛夏,再凋败于深秋,完完整整地随性随意度过一生。
风起,凉意入骨,她却感觉一丝舒爽,发丝清凉地抚过面颊,她凄然一笑,呢喃道:“庭院中梅花酒还留了几坛,待冬至,我替你饮了,如何?你为何不说话,可是担心自己不胜酒力?”
身后的几个侍女也不由得可怜眼前的女子,虽不知她因何而哀思,却能感觉到她彻骨的绝望冰冷的心绪。
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幽若,把我的琴拿来。”
“娘子,幽若没跟来,你的眼睛……”
“去拿吧。”
溪音在莲池边抚琴,词曲却无哀伤,而是句句缱绻。
她一边弹奏,一边吟着:“我见风花雪月动人,盼与君共醉晚风。池边悠然一曲,浮光掠影乍现,往事最是销魂。”
双儿在一旁驻足许久,不曾作声,她听得懂她的哀思,也理解了她此刻的放纵。她知道,任何宽慰都没有意义。
双儿行至明月楼,那里已经落了锁,小楼孤单地伫立着,她依稀记得当年街头那个小少年,到底还是这样的命运,为何偏偏是你……我还未告诉你,早些年我们就相识了,我找了你很久了……
几日后,城郊外起了一座新坟,碑文上未着一字,蔡大人还是没有将子末划入族谱,因蔡家上下皆反对此事,绝不能将来路不明之人归入本家。
蔡京立于坟前,老泪纵横,久久未离去。
唯一说出口的一句便是,“是我对不住你,晓晚。”
少年恣意时,他仗剑四方,得遇淑女佳人,倾慕不已,那人便是子末的娘亲,王晓晚。
晓晚性情和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一针一线皆似有灵魂般,绣得一手好山水,蔡京头次见女子绣面如此特别,便订了许多,晓晚夜夜熬着,为了完成这个大单,身体很快就累垮了。
他得知后,内心无比愧疚,提了礼物登门道歉。
还未进门。晓晚的母亲便出来相迎,见到他手里提了礼物,慌地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一边将人请进屋里,一边喋喋不休道,“蔡郎这是来提亲吗,我们晓晚年纪还小,她爹外出未归,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主。”
他没想到竟然让晓晚母亲误会了,紧张地站在门外迟迟未进去,里面的晓晚垂着头,鬓边发丝柔顺轻盈,她微微抿着嘴唇,他知道她听到了母亲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一时情迷心窍,他竟然立即做了一个决定,迎娶晓晚。
“我是来亲自下聘的,这些东西微薄,只是定金,剩余的我会回禀家父后补齐。”说完便匆匆跑开了,回家和自己父母亲禀明了婚事意向,意料之中,这桩婚姻不被家里支持,但大丈夫一言既出,岂能言而无信,他百爪挠心,在晓晚家门外徘徊不前。
晓晚提着井水回家,见到门口的年轻郎君,羞红了脸,半晌未说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