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位于燕京市中心地带的中国大剧院像一颗巨蛋般卧在这个国家权力中心旁。
蛋壳表面上星星点点、错落有致的灯光如同扑朔迷离的点点繁星,与远处深蓝的夜空遥相呼应,使大剧院充满了含蓄而别致的韵味与美感。穿着笔挺礼服的男士与着晚礼服的女士手挽着手,穿过那大剧院面前那一池清澈见底的湖水,经过底下通道进入了今晚举行演出的音乐厅。
音乐厅的天花板被打造成一件抽象的现代艺术作品,看似凌乱的沟槽实际上经过了特别的声学设计,使声音能够被扩散反射。音乐厅根据音乐会演出的特点,采用改良的鞋盒式设计,即坐席以围坐式环绕在舞台四周,使舞台处于剧场的中心区域,以便声音能更好地扩散和传播。
而此时,即将在这个舞台上演出的国家交响乐团成员们已经各就各位,虽然有穿着燕尾服的乐团团长张恪压阵,但成员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的紧张表情,因为今晚演出的曲目比较陌生,国家交响乐团也只排练了几次,就匆匆上阵前来表演了。
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这场音乐会的策划者要争取成为中国大剧院开业后的第一场交响乐演出,而乐团团长张恪也对这次演出十分重视,不但自己亲自担任音乐会总监,而且还请来了二红、孙礼等国家一级歌唱家主唱。
这一切准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今晚亲临现场的某位嘉宾满意,这位嘉宾正是用自己的名字冠名了整场音乐会的国发行副行长温逸,而此时他已经坐在了音乐厅效果最好的那个包厢内。
温逸今晚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领口打着讲究的白领结,稀疏的头发勉强盖住光溜溜的额头,那张颇为儒雅的长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色。
他的确有理由兴奋,经过几个月的紧张筹备,这场名为《温逸作品交响音乐会:神州颂》的音乐会就要拉开帷幕了,今天在中国大剧院的首演结束后,还将辗转全国十七个大型城市演出,将温逸对古典音乐的认识传播到祖国各地,让更多的人接触古典音乐,爱上古典音乐。
这个音乐会是温逸近年来最大的成就,在他看来,这个成就远比起他40岁前就当上FBJ高官,在铸就金融和资本市场呼风唤雨的地位,更让温逸自豪与骄傲。
毕竟,温逸真正接触音乐也只有5、6年的时间。
据他说,在一次青藏高原旅行中,祖国山河的雄伟壮丽激活了温逸的“音乐基因”。他一路游走一路歌唱,等回到燕京,他已唱出了《我们相爱》、《奥运情》、《虹下的你》等歌曲,随后他又以超强的爆发力,创作了《远方》、《家园》、《漓江》等几十首歌曲,并且向高难度的交响乐进军。
虽然身居高位,但温逸玩起音乐来一点都不含糊,他不玩则已,一玩惊人。很快就创作出了《春啸》、《奋斗》、《报国》、《腾飞》等交响曲,得到了专业作曲家和音乐家的高度好评,在国家交响乐团团长张恪的策划下,温逸将其命名为《神州颂》组曲,并在全国组织开展巡回演出活动。
对于温逸的成就,一位专业作曲家曾夸张地打比方:“从单旋律简谱歌曲,到创作四乐章多声部五线谱交响乐,其中的差距,并不比从猿进化到人的差别更小。”,温逸以一个半途出家的领导人身份,在短短几年内就创作出了如此复杂而又华美的乐章,这份天赋实在令人惊叹。
虽然如此,但温逸心里头却知道,自己之所以萌发了巡回演出的念头,其实是受了某个年轻人的启示,就连《神州颂》这个名称也是这个年轻人提出来的。
但温逸肯定不会告诉别人这码事,因为在他看来,任平生这个年轻人有点不识好歹。
虽然自己卡了他国博园那块地的贷款,但是也给任平生留了一条生路。
只要任平生同意将游戏公司卖给自己的小兄弟韩西,让他到A股市场上重组圈钱,温逸就会放他一马。
而且,韩西又不是白拿他的公司,他还给任平生开出了20亿的价码。
在温逸看来,韩西这么做已经很厚道了,还有些更黑心的连这个钱都不给,直接明抢的都有。
但温逸和韩西不是这种人,他们很熟悉资本市场的规则,他们只是在规则可以操作的范围内操作。
在温逸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权力与资本原本就应该深度结合,何况自己年龄也差不多了,在往上也没什么可能,不如在还能享受的年龄里,尽可能地享受享受。
温逸将一切想得很透彻,只不过他没有料到,任平生是个不透彻的人。
他居然拒绝了韩西的出价,而且还主动撤掉了原本承诺的演奏会赞助,这在温逸看来是很幼稚的一种行为。
以他温逸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欠缺开演奏会的赞助吗?只要他温逸的名头摆出来,全国各地的券商和金融机构都会排队过来要求赞助,他们巴不得有机会与自己拉上关系。
这个任平生,真是不识抬举。
温逸已经打定主意了,自己不但要否掉国博园那块地的贷款,下一步还要动用证券和金融部门的力量,对这个任平生旗下的企业进行彻底的调查,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明白,在金融这个圈子里谁才是王。
这时,同样有着光秃秃额头的张恪走了过来,他是国内知名的音乐家,与温逸认识多年,也是他创作交响乐过程中的得力帮手。
“温行,您看观众都到齐了,是否可以开始演出。”
张恪一脸谄媚地问道。
温逸看了看座无虚席的音乐厅,虽然他知道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在京的券商与金融机构组织的员工,但自己第一次开演奏会就有这等排场,还是让他十分满意。
只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兄弟韩西今天却不在场,听说他最近又患病了,家里人不放心他外出,温逸想给他介绍一个有名的精神疾病疗养中心,但韩西这人死要面子,只肯呆在家里吃药。
算了,下一场到汉海市演出时,再叫上韩西吧。
“可以了,开吧。”
温逸做了个手势道,张恪连忙示意场下的指挥,只见穿着燕尾服的著名指挥家邵德将指挥棒一挥,欢快的乐章马上从交响乐团成员们的手中流淌出来。
第一乐章《春晓》要展示的是,在经过数百年的落后、苦难和挫折后,中华民族迎来了冬去春来,万象更新,百花争艳,生机昂然的伟大复兴。女声独唱《春来到》唱出了对祖国春天的渴望、热爱和赞美。
温逸一边听着演奏,一边跟着节奏轻轻用手在沙发上拍打着,国家交响乐团的水准果然不一般,将自己这个曲子演奏得惟妙惟肖,下次一定要让中唱总公司的老孟过来,给这场演出出一张专辑唱片,让没能亲临现场的音乐爱好者,也能听到这美妙的音乐。
温逸正听着,却被身边女伴口中传来的呵欠声给打乱了思路,他不满地瞪了旁边的那个女人一眼,虽然她今晚穿的低胸晚礼服露出两块雪白的肌肤,那张在银幕上被全国男性观众意淫的脸蛋也在浓妆的映衬下无比艳丽,但很显然这个燕京电影学院毕业的女明星并不懂得欣赏古典音乐,这并不奇怪,因为她们大多只有与中专生相当的文化素养。
这时候,温逸有点怀念起关娉婷来了,如果今晚是她陪在自己身边的话,肯定不会出现这种不搭调的行为,她不但懂得文学、艺术、历史与地理,而且谈论起古典音乐也很有默契,这样的女人才配合陪在自己身边,才能够带得出手。
不像这个所谓的女明星,蠢笨得像猪一样,半点品位都没有。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关娉婷因为工作安排的缘故,与自己的时间总是安排不上,她就连万国城的那套房子都没住,成天在外面跟着剧组跑,否则今天他肯定要把关娉婷带到这个场合来。
想到此处,温逸又有些心疼起关娉婷来,这个女人真不容易,跟了自己这么久,还只是地下的女朋友,自己还是早点娶了她吧,给她一个名分也好。
温逸正在胡思乱想时,台下的交响乐团已经演奏到了第二篇章《奋斗》,这一章展示的是,尽量春天来了,但前进的道路还很曲折,还面临着很多困难和挑战,我们必须以坚定的信念,无畏的精神和锲而不舍的韧劲去战胜困难,完成历史使命。
温逸很满意这管弦乐队和人声的配合,通过浑厚深沉的女声吟唱,展示当代中国人的梦想和追求,展示他们的自信、勇气和力量,展示他们血液中流淌了五千年的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
他摇头晃脑着,期待着下一章《报国》,但不等音乐声切换到这一章,他的思路已经被一个严肃冷淡的男低音打断了。
“温逸同志,我们是zzz专案组的人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温逸站起身来,面带疑惑地看着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几个黑衣男子,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夹克便衣,脸上的表情像花岗岩石般冷漠而又无情。
温逸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下一章了。
......
几个小时前,座落在紫竹桥附近的“中海紫竹院”小区,其中一幢的第九层客厅里灯火通明,韩西正和他的家人在激烈讨论着。
由于这段时间韩西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再加上他不肯去精神病医院就医,他老婆和家里人都不放心,于是便把他带到了父母家中生活,希望他在亲人身边能够早日康复。
韩父韩正营今年已经70多岁了,依旧精神矍铄、腰板笔挺,作为国财大第一任会计系会计学教授,韩正营当年还是高级会计师评委会委员,直接参与国家财政大事的决策过程,坊间传闻韩西能够在资本市场纵横多年,与韩父的资历与人脉大有关系,当然韩西本人对这种言论是十分反感的。
韩妻程京夏比韩西小两岁,但却是韩西在事业上的合作伙伴与得力助手,她出身名门,是著名经济学家吴晓求的门生,目前担任泳金投资公司的副董事长。
韩西的哥哥韩丰也在客厅里,按理说他应该出现在中国大剧院里,为他们圈子里老大温逸的首场演奏会奔走,但由于今天家里出了很多事情,韩父特意把兄弟们都召集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道。
装修得颇为古朴的客厅里迷茫着藏香的味道,韩父在妻子去世后便皈依了藏传佛教,家里不断的是藏香和藏乐,这几年韩西也对这个感兴趣了,只不过他是想通过藏医藏药来治好自己的病。
只不过,虽然烧了不少藏香,韩西的病却没有什么好转,尽管他每天都按时服用“克罗西汀”,但难以抑制的神经冲动却让他不停地用手擦拭搓揉着脖子,他用的力气之大,都把脖子擦出了好几道红痕。
程京夏见他满脸难受的样子,关心道:
“老公,要不要洗个澡,看看会不会舒服点。”
韩西焦躁地打断妻子的话道:
“没用,没用的。”
韩正营摆摆手,对着媳妇说道:
“你不用管他,这是强迫症的正常反应,本来只要坚持吃药就能控制,但是前几天他都吃不到药,所以症状才会更加严重。”
程京夏一脸忧心忡忡道:
“哎,明知道他有病,还把人关起来那么久,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想起韩西前几天被zzz专案组的人员带走的经历,在场的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他们都知道,被专案组带走讯问意味着什么。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丰试探道:
“老二,你把事情都供出来了吗?”
韩西用力搓揉着脖子,咬着牙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