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复杂难明的神采,凛冽的山风不能令他的身体有丝毫移动,破烂的衣袖随风飘舞,就连嘴角边的血迹似乎也是恍若未觉,
他受伤了,虽然他自己不甚在意。
他今年二十二岁,正是先前徐长卿提到的那个卧底唐门的年轻人,名字唤作‘姜元’。
当然,如今身在唐门的他应该唤作唐元才对。
此时,他或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从12岁那年就受掌门师尊之命潜伏进唐门,被唐大先生收为弟子,视如己出,不仅将唐门绝学尽数传授与他,就连机关与制药之术亦是倾囊相授,
所以他这个卧底一直当的很复杂,很纠结,也很痛苦,他希望蜀山与唐门能秋毫无犯,最后自己也能安然的离开。
可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
他不明白,自己行事一直还算谨慎,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纰漏?
刚才在大厅里,副掌门唐児先生摔杯为号,而自己在昔日一帮师兄弟的围攻下左挡右支,狼狈不堪,
不是自幼修习蜀山仙术的姜元打不过他们,而是不愿,亦不忍下手,方才他一味防守,边打边逃,终于杀出重围,逃至山顶,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自己接下来又该怎么面对那些同门师兄弟们?
杀了他们么?
山下,十五道身影,十五道白色的身影,宛如星丸跳跃一般从山腰处朝山顶方向而来,这十五道身影的主人,年纪最小的也超过了五旬,一个个神色凝重,他们身穿的白袍代表的是内门,而胸前那金色的唐字则是唐门长老的象征。
唐门内门长老堂包括掌门唐大先生在内,一共有十七位长老,此时登山的,是十五位,师傅唐大先生却意外的并未在其中,
莫非,他是心哀唐元之事,不愿前来?
这些唐门长老的修为,无一不是已臻化境,只是转眼的工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山顶。
唐元却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脸色凝重的长老来到自己面前,占了外势,挡住了所有的去路,而在他背后,是鬼见愁。。。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蜀山,掌门清微正在跟刚刚召唤而来的姜绝之说着什么。
“光华荏苒、时光飞逝,绝之,没想到转眼之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绝之,你算一算,来我蜀山门下多少年了?”
“回掌门,一共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物是人非,”清微叹了口气道:“绝之,还记得咱们师徒当年初识的场景么?”
“当然记得,当时因为战乱,瘟疫流毒于蜀地,死者无数。我们姜家村也糟了瘟,人几乎死绝,掌门当时还是派中长老,奉掌门师兄方浩之命前往山下救济百姓,路过我姜家村,救起了奄奄一息的绝之和尚在襁褓中的姜元,
此事姜元年龄太小或许不太清楚,但绝之年纪稍长,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掌门之恩,形同再造,绝之绝不敢忘。”
“哎,莫要说什么‘绝不敢忘’,我蜀山弟子行侠仗义、抚危济民本就理所应当之是,哪能要你来道谢?更何况,以当时我一人之力,就算倾尽而为,又能救助多少百姓呢?
我只是惭愧,当年没能早点赶到姜家村,好能多救济几个村民,诺大的村子,竟然只剩下你和姜元二人。这也就罢了,回想当年唐门之事,究竟有些不妥,竟让姜元一个小小孩子去做卧底。
“掌教师尊说的哪里话?我等既修仙炼道,受百姓供养,就要保一方平安,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亦正亦邪,近些年又声势渐隆,且与我蜀山同在川蜀,如此恶邻,掌门派人打入唐家堡内部,却也是应有之义,至于姜元,说句不好听的,正因为他是孩子,才有可能拜入唐门,否则以唐门的规矩森严,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话虽如此,但此事毕竟颇为凶险,尤其是最近,唐元频频鸿雁传书,诉说唐门、霹雳堂阴谋之事,还打算在深入调查一番,可深入调查,一不小心,便有身份暴露之忧,而一旦暴露,岂非有生命之危?”
“掌教真人多虑了,唐门在盛不过只是江湖门派,而我蜀山却是仙门,先不说会不会暴露,即便姜元身份暴露,那唐门又怎敢对一个执天下牛耳的修仙大派动手?”
但乎的又想起唐门弟子行事诡秘、亦正亦邪,不能以常理度之,而后改口道:“即便他们想要发难,以姜元之能,御剑离开却是不难,那些唐门弟子又不懂高来高去,谅来也奈何他不得。”
“话虽如此,但我等又怎能小嘘天下英雄?唐门创立已有数百年,人才济济,底蕴深厚,说不定就有什么未知的底牌呢?我等因为修习仙术,六识敏锐,能略窥天机,姜元信中说,他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怕事有难成,为以防万一,竟欲托身后之事,
我今天唤你来,便是告诉你:姜元留书,八月前他曾奉命前往天台山采集一门十分罕见的草药,因缘认识了山中猎户之女云萝,二人一见倾心,私定终身,他说他离开天台山时那名叫云萝的女子似乎已经怀孕了。你且记得暗中照料一二,
按照姜元的意思,如果生男孩为明,女孩为月,可莫要断了姜家村香火。”
“弟子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