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队羽林护卫的车驾仪仗从明德门入永安,由安上门入皇城,再由长乐门入宫城,直至麟德殿,一路上,永安城的繁华、皇城的巍峨以及禁宫的庄严,使自小在山中寺庙中长大的了空眼花缭乱,凡尘俗世中的极致,不过如此吧。
麟德殿由前殿、中殿、后殿三部分组成,“瑞烟深处开三殿,春雨微时引百官”,麟德殿作为永安城大明宫的国宴厅,东临太液池、西近西宫墙,高祖皇帝曾在此处宴请开国元勋三千五百人,至今,王朝的官员们都以能出席麟德殿宴会为荣。
今日,这偌大的麟德殿却毫无歌舞升平之景象,殿外,两万羽林军将麟德殿围地水泄不通,一副如临大敌之象,中殿之中,新君李怡巍然高坐于九龙椅,旁边站着新任羽林军左军中尉,宦官马元贽。殿内所有的摆设已提前被宫人们清空,只剩下一桌素宴摆于中间。
惠恭牵着了空走到御前,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阿弥陀佛,老衲惠恭携弟子了空,参见皇上!”。了空第一次面圣,哪里懂得什么礼数规矩,且师父也未曾嘱咐自己要行什么礼数,只得依样画葫芦,双手合十参见,眼睛却早已盯在那一桌素宴之上,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
李怡此时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师徒二人,他本想好好端详这惠恭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仅视这重兵守卫的禁宫如无物,还取了自己那废物侄儿的性命,却见惠恭此时也在笑呵呵地端详着自己,自李怡御极以来,任谁见了他,哪一个不是三跪九叩,噤若寒蝉,眼前的老僧竟然敢与自己对视,李怡顿时心中一紧。
“大胆惠恭,见了皇上还不下跪?”马元贽见惠恭如此无礼,大声呵斥道。这个羽林军左军中尉之所以敢在这个万军之中取先皇性命的老和尚面前耀武扬威,除了一身不俗的武功以外,殿外的两万羽林军,也让马元贽有了十足的底气,八千羽林挡不住你,二万羽林,你又该当如何!
“罢了,大师乃是世外之人,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李怡摆摆手,“大师,请入席吧。”
“谢皇上。”惠恭倒也不客气,拉着了空一屁股坐在下,此时了空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他天真地望着惠恭,眼中满是期待。惠恭哪里会不了解自己这个贪吃徒弟的巧妙心思,微微一点头,了空就像得了圣旨一般,对着一桌子御膳施展开来。
马元贽此时眉头微皱,看着这小和尚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这敢情是饿死鬼投胎,哪里有一点一代宗师座下弟子的风采。
李怡却是淡然处之,命马元贽倒满杯中酒,对着惠恭说道:“久闻大师佛法高深,今日得以相见,实乃人生乐事,来,大师,朕敬你一杯!”
“谢皇上。”惠恭说完也不起身,以茶代酒与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隔空相敬,而后各自一饮而尽。
“痛快。”李怡话锋一转,悠悠地说道:“前几日大师进宫,似乎落下点东西没有带走,不知是否是此物?!”话音刚落,李怡的手上已然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金刚杵。
只见这金刚杵短小精悍,犹如一把匕首,顶端是由一条金龙托举着的一十六瓣莲花宝座,莲花宝座之上雕刻着一个位伏魔金刚像,末端是由精钢锻造而成的四刃短锥,每一道锥锋都散发着寒光,锋利无比,顶端与末端的连接处,则镶嵌着一轮用红宝石打造而成的月亮转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怡哪里会相信,这把巧夺天工的金刚杵,却是弑君的凶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错,圣上手里所拿的,正是老衲前几日留在含元殿的佛门密宗圣物,伏魔金刚杵”惠恭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默然而立。
“那大师可知,这把金刚杵,朕是从何得来?”等了许久,见惠恭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李怡继续说道:“这把金刚杵,是朕亲手从先帝,也就是朕那可怜的侄儿的心口处拔出来的,弑君之罪,大师以为如何?”
“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衲的命,皇上想要,随时拿走便是!老衲只恳请圣上停止灭佛,还出家人一方修行的净土。”惠恭叹道。
“朕自小便信奉佛法,朕乃天子,受命于天,朕之运势,岂是一个江湖妖道可以左右的,朕已命人杖毙了刘玄靖,并已下旨昭告天下,先皇乃是服食刘玄靖的丹药中毒而亡,只是当日大师在含元殿当着满朝文武公然弑君,朕可以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却不得不给百官及宗亲一个交代!”李怡悠悠地说道。
惠恭似乎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平静道:“如皇上能够重启释门,老衲甘愿化作一抔尘土”。
“君无戏言”李怡一个眼色,两个宫人便抬出一座舍利塔,“此座舍利塔是朕命工匠日夜赶制的,朕特旨,大师的舍利可安置于佛国寺地宫,伴随佛指舍利左右,享皇家香火。”
“阿弥陀佛,谢圣上隆恩,老衲告退!”惠恭唤上只吃了个半饱的了空,转身离开麟德殿。
“这把佛门圣物,大师可别忘了带走。”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直射惠恭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