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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溪源。

关家老院,屋子上已然在做白事,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灵堂里,关杳披麻戴孝跪在垫子上,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她的腿已经麻了,但她仿若未觉。

关杳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盯着乌黑的棺木看,脸色有些苍白。

她垂下眼睑,把纸钱丢进火盆里。

“三爷爷,虽然你骗我了,但我没怪你,你屋子里留下的好茶我都知道藏在哪的,不喝也浪费,回头我就全部拿去送给白爷爷。”关杳轻声说,“你下棋老是输给他,还喜欢耍赖,素来喜欢跟他斗嘴。我把你珍藏的好茶送给他,想来你会气得不行。”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可我就是要让你生气,谁让你骗我的。”

关杳扯了扯干涩的嘴唇,神色漠然,“三爷爷,以后我都不想回溪源来了。都是因为你,我现在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你怎么说也该负起责任才是。”她抬起眸,灵堂里安静无比,只有火烛燃烧溅起火星的声响,以及她的自言自语。

“溪源没有你了,关家老院也没有你了。”

关杳低垂着眉眼,眼角没忍住又红了,“我这么伤心,你怎么不出来安慰我呢?”

“明明以前我一哭你就慌得不行,我说什么你都答应。连我想拔你的胡子都可以,不管我怎么无理取闹,你都包容我。”

她嗓音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嘶哑,从她回老院来之后就一句话都不说,谁跟她说话她都没反应。

“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你怎么就不再等等我呢,都不跟我告别。”

关杳语气带着些娇憨的埋怨,她叹了口气。

“但是我是你最疼爱的小辈,看在你以前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低声说,“我以后不会想回来看你的,因为我伤心了。我不想见你一次哭一次,那多没面子啊。”

关杳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郁气,手按在膝盖上,闭了闭眼。

“杳杳。”

关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粥,看着她瘦削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吃点东西吧,我妈做的莲子粥,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吃吗?”

他蹲下身来,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你去睡一会好不好?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表哥,我不想吃,你拿走吧。”关杳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血色,“我没胃口。”

“杳杳。”关砚皱起了眉,“你的身体最重要,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关杳垂下眼眸,嘶声说,“我没事,你去前厅吧,不用管我。”

“杳杳...”关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看起来很不好。”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粥,声音带了一丝关忧,“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关杳耷拉着眉眼,有些恹恹的,她呼出一口气说,“哪里发烧了,我很好,我还要跟三爷爷说话呢,他说要给我买荷花酥,我都好久没吃了...”

“都开始说胡话了。”关砚皱眉,拦腰抱起她。她身上的温度滚烫无比,像一个天然的大火炉。

关博彦不放心关杳的情况,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关砚抱着关杳出来,忙上前去问,“这是怎么了?”

“这傻姑娘,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人都开始犯糊涂了。你去叫三姨过来给她看看,得先把温度降下去。”关砚语速很快地说,抱着意识朦胧的关杳往房间里走。

“早知道就是啰嗦死她都要让她昨天晚上回去睡觉。”关博彦狠狠的皱起了眉毛,“我去叫三姨。”他转头往前厅走去。

关砚把关杳放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在她头上敷上了冷毛巾。

“三爷爷。”

她不安的蹙着秀气的眉毛,嘴里声音微弱的呢喃着什么。

关砚蹲下身去听,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气声,她眼角微微湿润。

“我不要吃荷花酥了,你的茶我也可以不送给白爷爷,但是我不要你走。”

关砚清逸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他叹息一声,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杳杳,三爷爷没走,你只要还记得他他就永远不会走。”

“不是的...”意识昏沉沉的关杳依稀听见了他的话语,反驳道,“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我永远也看不见他了。”她嗓音沙哑,脸色泛白。

关砚还要劝她,门外传来脚步声。

“人怎么样了?”关家三姨剪着短发,很是英姿飒爽,她是位很有名气的医生。

“还烧着呢,测了温度,三十九度了。”关砚站了起来冷静地说。

三姨上前给关杳仔细看了看,稍稍松了口气。

“去把医药箱里的退烧药拿来给她吃下去,烧退了就没事了。”她说。

“我去。”关博彦应声,去找医药箱了。

“唉,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固执。谁劝她都不听,就连她妈说的话都不管用,非要折腾自己,不吃不喝的,就是铁人也受不了。”三姨感到头疼地说。

“等她醒了我会很好好说她的。”关砚语气严肃地说,“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只会让剩下的人难过,太过孩子气了。”

“你也别对她太严厉了,不许骂她啊。”三姨戳了戳他的脑门说。

“她本来就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事也可以理解。再说了她和她三爷爷关系一向最为亲近,突然遭逢巨变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她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也不奇怪。”

关砚本来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打算真的教训她,听到三姨的话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我哪里有机会教训她,有你们如此护着,我哪敢。”

“知道就好。”三姨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看向关杳的时候眼神又变得心疼起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时间才能释怀。我就怕她一直接受不了,郁郁寡欢。”

关砚见证了她脸色的变化,也不觉得稀奇。这种情景又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关家对于女孩子总是要偏爱一些的。

“杳杳她其实挺坚强的,我相信她很快就能调节过来。”关砚说。

“希望如此吧。”三姨叹了口气,“你在这好好照顾她,我还得去前厅招呼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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