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有人持火把朝她的位置走来,颜清抬头望去,清楚呆见鼻青脸肿的康宁和散了发冠的夏松、程春、夏萤朝这边走来。
夏萤盯着地上的死人,融入黑暗的眸色看不出一丝情绪,二话不说抱起颜清离开。
他高大的背影堪堪挡住后面探究的视线,亦因地上有个死人,而且颜清从头遮到脚,大家只会认为“他”和恶贼打斗受伤。
夏松明知是世子爷来了,但没有声张。
来去如风,颜清很快回到闺房。
夏萤直接把她抱到里间。
小草把罗帐钩好,无奈地退到明间去守着。
夏萤放下颜清后,不仅没有拉开二人的距离,甚至直接坐到床畔,差点碰到床梁。他看着她解下围巾,脱掉头罩,露出一张增色生辉的娇颜。
“怎么死的?”他指的是倒在颜清旁边的人。
熬过最困倦的时刻,颜清现在精神好了很多,“我不想告诉你。”
夏萤盯着她的脸,从头顶开始逐分逐分下移,“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救他们的吗?可留有活口?”
颜清笑了笑,白得发光的肌肤和黑如墨池的夜行衣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令她看上去更加惊心动魄。
“绝对没有活口。你出手还有办不成的事吗?”最后又成了反问句。
夏萤原来心情非常差,慢慢又好起来,现在又变得有点糟糕。
她竟然猜对了。
颜清还猜到他会不悦,缓缓解释道:“其实很好理解,因为你不想暴露行踪。”
再者,若能从那些蹲守套到情报,他必已获悉,而那种恶人没了利用价值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也别妄想他会交到别人手里。
夏萤眸色沉沉若有所思。
颜清不方便更衣,又觉得有些凉意,被子曾经坐到地上,现在她坐在床铺,弄脏了呢。
“世子爷,谢谢你帮我,其它事能不能明日再说?我想歇息了。”
夏萤没搭话,良久的沉默后,他看着她简陋的梳妆台漫不经心问道:“晚上哪个男人来过你这?”
颜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思及那个人根本没留下气味,便道:“义兄来过。”
夏萤嗤笑一声:“你在这我有求必应,我问你话居然有所隐瞒?”
“你也是想利用我而已。”颜清不以为然,互利互惠的关系,没必要有问必答。
夏萤伸手绕起她乌黑的发丝在反玩,再次问道:“是谁?”
他声音中的寒意令颜清双臂起了鸡皮,“你别碰我行吧?”
“那我剪下这络头发?”夏萤头也没抬,只看着手中柔软黑亮的发,深沉的目光透着诡异之感。
颜清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猛地将黑发抽回,“无赖。”
“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夏萤右手定在那儿,没有收回,仿佛看的并不是颜清的发,只是借她的发去想念些什么。
“今晚之事,你要何报酬?”颜清只想问题清楚这事,碎尸刻纹案一事还有九日可查。
夏萤勾唇睨着她,似笑非笑:“你可真会盅惑人心。”
每句话的措辞,每个配合着的眼神,就连嗓音都那么肖魂。
颜清感到无奈,严肃地说:“求人办事,给予回报是人之常情,我可没诱、惑你!”
这些男子怕是没见过真正会勾魂摄魄的女人。
她没一点龌龊心思,晚上那个不明来历的男子来时,为了保命才稍为伪装了一下。
“会弹曲吗?”夏萤语气有所缓和,眼线说她在喜相逢酒家不仅用歌喉碾压了丘蓉,还吸引了许佑轩的注意,又一不小心钩了二皇子的魂,办事能力还行。
据宫中眼线所说,二皇子现在魂不守舍,他的人在撺掇二皇子求娶颜清,侧妃之位。
明日大概会闹到德妃跟前去。
一直留在皇城内,下午操练禁卫军的楚盛安在禁卫军校尉琴瑟和谐的影响下,蠢蠢欲动。
这件事不会有太大水花,他不过是想藉此了解皇帝到底比较倾向哪位皇子,还有颜清在他心里的位置。
颜清本人大概并不知道锦阳令她落水差点送命一事,其实皇帝一清二楚,她死了就算了,不会因此追究锦阳的责任,也不会冷落锦阳,可她活过来并渐渐在京城卷起风雨。皇帝岂能听而不闻。
不仅年少有为的人夜思玉人,帝皇亦然。
美丽的物事总是教人心动,而她就像世所罕见的蒙尘宝物,一旦拂去尘埃,绝色生辉。
这正是夏萤利用她的原因。
颜清身为女子,身边又有精通各种乐器的高手,特别是她师父的琴、笛更是出神入化,她很想学,然而为了保证十指绝无误差的杀人技,只能放弃。
略有遗憾,今生也不能学。
“不会。”
夏萤有些意外,还以为她暗地里偷学了至少一种乐器,随意问道:“那会什么?”
颜清想了想,“下棋。”
夏萤不想伤神,“白天再下。”
颜清微讶:“你白天还要来找我?”不太好吧。
夏萤被她逗笑,“我来找你是正中下怀吧?”让外头的人以为她有所依靠,不敢妄动,起码皇帝老儿暂时不会动她。
这算是他对美好留一点慈悲。
颜清只是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想和他有来往?准伤了他自尊,而且也打自己脸,这不三更半夜求他帮忙救人来了。
“还会什么?”夏萤很久没放松过,从西北回来,白日行军,夜里查勘沿途可有隐藏四大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回到京城,又全是棘手的事。
颜清很苦恼,真的没什么才艺,不像那些才女琴棋书诗画样样精通。
她嘴巴因苦恼微微抿起,略为往上轻嘟,自小到大的一个标志性习惯。
夏萤正垂眸看着她的足部。
“唱曲。”除此这外,颜清真的没拿得出手的才艺了。绘画还要起身走路,算了吧。
夏萤看到旁边有张软榻,铺了薄毯,拿起来放到旁边然后躺在上面,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颇是惬意。
“唱。”
颜清讨厌他这种命令式的态度,兴许他习惯发司号令,可她没习惯被人随意支使。
“只唱一段,完事我要睡觉了。”
现在差不多寅时一刻吧。
夏萤不置可否。
颜清思索了一会,挑了一首耳熟能详的词,用北派的较雄浑的唱腔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她的嗓音使然,又不会假音,如此悲壮忧思的词曲唱来,有种缠绵难断的疼痛在漫延。苍凉的边塞,艰苦的行军生活在歌声中一点一滴道来,如在眼前。
歌声绕梁,久未停歇。
夏萤侧身面向左边,背对着颜清:“睡吧。”
他竟然赖着不走?
颜清服了,什么人。
“夏世子,我并不是那么随便的……”
“咻,咻,咻!”一根透骨钉从外面处射来。
颜清听到声音时,透骨钉已经洞穿窗棂,刺穿帘子朝她击来,她只能尽最大努力去躲,只是希望渺茫。
杀手在外面等待结果,谁知有幽灵似的身形无声无息闪现至他们身后,轻而易举把他们制服,扔到颜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