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夫,唔!这酒香啊!”程春自顾自把凳子拉开坐下,“掌柜的,叫人来双碗筷,我可饿了呢。”
“瞧你这没出息的,没回康大夫在这吃酒你就说自己饿,他不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饿得进来点两菜一壶小酒?”掌柜的嫌弃地说着,起身去拿碗筷,刚放下有客人结帐,便到柜台去了。
程春才十四岁,身材瘦瘦小小,相貌也很普通,是那种走到人堆里找不着的大众脸,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长了一双非常机灵的眼睛,一看便知是个聪明人。
他以前吃过几次亏,皆因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一回落水救人后发高烧没钱请大夫,是康宁出手救了他,因此反康宁当作自己救命恩人,康宁有事让他去办,明知危险亦义不容辞。
康宁把温热的酒壶捉在手里,严肃地说:“小鬼,这是百年陈酿,只能分你一杯。”
程春揉揉鼻子,表情有点难受,“一杯怎么够啊,起码三杯吧?”
他突然伸手去抢。
康宁虽然比不上夏萤,可也算是个高手,程春哪里能从他手里抢到酒壶,不过是晃子,趁机把地图塞给他而已。
程春抢不到酒壶,臭着一张脸,点了一份红烧肉刀削面,“您请客!不然就给我喝三杯。”
康宁不耐烦地说:“是是是,吃了赶快滚,屁点大就要跟我抢酒吃。”
刀削面很快端上桌,程春饿极了,狼吞虎咽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康宁扔给他几两银子,“拿去买吃的,瞧你这没出色的样子,整天像个饿死鬼。”
程春眼前一亮,忙把银子收好,“谢您了。”
康宁想起颜清有心要收程春到手下办事的事,又道:“昨日我认了一个义妹,你得闲时到我家去给她请个安?”
程春一怔,他早听说那位颜大小姐无处落脚,到康大夫家住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结义金兰,不过这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恩公的义妹,他晓得了。
“我还要斗鸡,明日好吧?”
斗鸡并非真的斗鸡,而是要监视陈野的一举一动。
康宁挥挥手:“随你。”
程春起身朝他作揖,然后离开,但被叫住。
“坐下。”康宁虽然非常讨厌夏萤,但不能否认他确实能力卓绝,“昨晚夏世子到我那去了。”
程春一听,连忙挺胸收腹,紧张地问:“您与世子爷有交情?”以前没听说过。
康宁左思右想,感觉还是别说昨晚的事较好,“我给你小子指条明路,他现在镇国公府中,你若想在他手底下办事得尽快去,否则他若返回西北,恐怕你得追过去。山水迢迢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说不准。”
程春去年就说过想去西北投奔夏萤,他没同意。
“不急,我先去捉只蟋蟀耍,再会。”程春自夏萤回京后每时每刻都想去国公府毛遂自荐,可每次都胆怯,现下恩公有事情指着他来办,得办好了再去。
康宁摆摆手,目送他离开,把酒壶凑到鼻端一闻,可真消魂。
片刻后,有数名官差气势汹汹涌入客栈。
“掌柜的,有好几个人报官,说在你这投宿后财物无故丢失,现在我们怀疑你开黑店,勒令你即刻停业,马上叫你们东家过来,到府衙接受调查!”
接着领头的官差一掌拍在康宁所坐的桌子上,“还有你,康宁!有人报官,告你庸医害人,另有五人告你无故出手伤人,都跟我们回衙门去!”
掌柜不禁瞠目结舌,“官爷,小店无辜啊,小店从来都是……”
“啪”,掌柜吃了一巴掌。
为首的官差非常暴躁:“给我闭嘴,整天给我整这些麻烦事,现在什么时势啊?想发横财也要看时势好吧?”
掌柜连忙扶好被打歪的方巾,安抚大堂被官差驱赶的食客,“各位客官对不起了,今日小店请客,请慢走。”
为首的官差吩咐下去:“马上清场,然后封店,直到府衙调查清楚允许你东家重新开业为止。”
掌柜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官爷,您有所不知,小的昨日之前一直以为东家就是住在城西的张爷,您也认得张爷对吧。谁知道张爷今早突然来说东家其实是……”
为首的官差没好气地说:“别废话,管他是谁,马上叫到府衙来!”
掌柜的突然怔住,尔后脸色诡异地朝官爷打眼色:后面,你后面。自己那腰则越弯越低,几乎贴到地上去了。
为首的官差又伸手兜头拍掌柜一下,“快去清客,挤什么眉弄眼。”
他忽然觉得周围好像有点不对劲,不仅变得静悄悄,而且好像有点寒意,七月天还能有寒意?真是见鬼了!
“这破店真不干净,大家动作快……”他转身催促手下办事时,突然看到一个人。
这人立在门口,像泰山一般挡住了所有日光,大堂内因此变得昏沉。他此刻脸无表情,淡淡的眼神落在为首的官差脸上,如刀裁的薄唇还没说话,为首的官差只觉如墮冰窖,心惊胆颤得差点跪下。
“世子爷,小人高良参见世子爷。”高良心里叫苦不已,夏世子明明什么也没说,他就怂成这样,真是丢人。
夏萤点点头,走到里面,闻到昨晚自己喝的那壶女儿红的味道,走过去坐下,位置恰好是康宁先前坐的对面,“我正是蓬莱客栈的东家,听说京兆府近来很忙,我建议私下解决,有劳高捕头把告状的苦主请来。”
高良如晴天霹雳,脸如死灰,嗫嚅道:“原来是世子爷的庶务,小人马上回去处理,这种小事万不敢叨扰世子爷。”
他脚底抹油,不等夏萤示下连忙示意手下带上康宁离开,仿佛再慢一步就万劫不复似的。
夏萤睨着他们,沉声道:“我允许你们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