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兰种前庭两边的花圃,快去……”
月桂提起两个沉沉的箱笼往里面走,笑着说:“大小姐,感觉康大夫像新屋入伙一样忙碌喜悦。”
颜清只是点点头,没搭话。
她体会到的除了热闹与兴奋,还有浓浓的孤寂。
两刻钟后,颜清由月桂抱着进了位于第三进的主卧,里面已经点亮了油灯。
明间的布置和寻常的一般,可里间的被铺着实让颜清吃了一惊,厚实的软垫,上好的天蓝色丝绸床单和绣着深谷幽草图案的蚕丝被,洁白的罗帐,还有崭新的时兴衣裳四套,做工极好的绣鞋三双。
颜清不由自主泪流满面。
她一定要尽快破案,一定要给安康郡主致命一击让她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她,一定要在京城立足,再好好回报帮助过她的人。
月桂也是非常感动,但没有发现颜清的异样,欢快地说:“主子,诗儿姑娘和婢子也有新的被褥,婢子睡在耳房,方便照顾您。您先坐着,婢子去打热水来。”
颜清褪去外衫和下裙,扔到地上,再拿了丝帕将泪拭去,浅笑的脸颊柔媚动人,顾盼生辉的眸子充满希望。
康大夫晚上顺顺利利把自己买来的物什布置好,安排两个仆妇住在二进左侧一间屋子,另外一间是杂物房,右边厢房沈静诗占了一间,另一间是他的书房,自己则住在第一进右边原作膳堂的小屋子里头,周叔安排到后厨旁边的马舍,收拾一下也能住得舒适。
送货的小工准备离开时,给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问明日一早能不能拉货出门。
“寅末你来客栈装货,卯时城门一开马上出城,价钱你开。”男子声音很低沉,透着一股不差钱的豪气。
小工恭敬地回话:“客官,小的说了不算,您随小的回去问问掌柜的可行?”
“中。”男子坐到牛车上,小工驾车走了。
那时颜清刚好洗浴换上干净衣裳出来寻康宁,恰好见他躲在门旁偷听,连忙屏神静气走过去,刚好瞥见那名男子转身离开的情景。
是那个昨晚蓬莱客栈看到的男人,幽静的夜里,她闻出从他身上传来的更多气味,好像有些蹊跷。
直到车轱辘声音远去,康宁才示意颜清到正堂说话。
正堂与颜清初见时大有不同,墙壁挂有明媚的山水画,墙角置有高几,上有青松盆景,不仅增色还添几分鲜活气息。
月桂沏来一壶安神茶。
康宁凝思一会,认真地对颜清说:“颜清,我姓康,健康的康,单名一个宁字,安宁的宁,字林郁。我看咱们俩非常投缘,若你不嫌弃,咱们以后兄妹相称,照应起来也比较方便。”
颜清非常意外也很感动,但她已经因康宁的古道热肠流过一次泪,不会再哭了。
她认为很有必要跟康宁解释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简单地把自己为何会进大狱,又如何逃出生天说了一下,避开致命的秘密。
“果然聪明伶俐。”康宁忍不住鼓掌,“可是你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搞不好在查案的过程中会把自己陷进去出不来。”
他叹了口气,又诅咒安康郡主烂屁股,察觉自己言辞太过粗鄙连忙给颜清道个,“生死关头也由不得你再细想其它法子。”
李磊那个老狐狸在期限到来前肯定能查出元凶,没点本事怎么能稳居京兆尹一职五年,从颜清话里可以看出李磊同样很欣赏颜清,才乐意给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一个机会。
“其实那些恶贼也不是无解的。”康宁既然要认颜清作义妹,自然要伸出援手助她脱困。
颜清这才笑着接话茬:“譬如刚才租牛车的人。”
康宁奇怪地问:“刚才那人怎么了?”
颜清仔细回想刚才闻到的杂乱的气息:“住客栈的人,濒繁出入城很正常,可是那人身上除了有很多山草的味道,还有五石散的味道、劣质的胭脂水粉味,最重要是血腥味。我认为有古怪,看看他明天要运什么出城便知分晓。”
康宁惊讶不已,甚至有些佩服:“夏萤小老弟说得真没错,你这是把从阴间学的东西都使出来了呢。居然比我多闻出了一样……有胭脂味其实也正常,跑商的人寻欢作乐你懂的。”
颜清笑而不语。
康宁哪里闲得住,舌头像上了弹簧一样不知疲倦:“我认识一个非常机灵的小鬼,就像是江湖上的包打听一样机灵,入夜我去找他,让他跟踪那人。”
颜清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就缺这种帮手。兄长让他打探到对方运什么货物即可,切莫打草惊蛇。”
康宁心头一热,接着鼻子一酸,“哎哟哟……你这人太不尊老了。”
猝不及防一声兄长叫得他差点热泪盈眶。
颜清掩嘴轻笑几声,端茶喝。
康宁吐纳几周才平复了情绪,缓缓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本来有个妹妹,可是那年家乡闹蟥灾,我赶回去时,她已经没了。饿死的,把吃的留给我娘了。我回去时,外出打工爹和弟弟也赶回家了,但我娘把我赶出家门,让我以后都甭回去了,我把挣来的八百多两银子全留下,再次闯荡江湖。”
“九前年,我二十岁,结识了一个长相清秀、心地善良的姑娘。我打算带她回乡见见爹娘,在一个村子落脚时,遇上山贼。她让我救人,我马上出手,但山贼人多势众,顾不上她……我让她躲好,她非要为村民出头,摔下了山崖。我在崖底找了整整两年,找不到她的遗体。”
颜清的心隐隐作痛,惊心动魄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头发是那个时候白的?”
康宁长长吁了口气,神情黯淡:“得知她摔下去时就那样了,我视她为我今生的归宿,已经私下与她拜过天地,有夫妻之实。她当时怀着我的孩子。”
颜清垂下眼皮:“对不起。”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康宁摇头道:“我没勇气告诉别人,但我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原来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冷的人。”
颜清伸出右手:“我……”其实我并不是我,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康宁强颜欢笑,也伸出自己的右臂,紧紧握住她的手:“对。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妹了!”
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
颜清突然闻到一丝烟火味,紧接着有打斗的声音响起。
康宁显然比颜清早一步发现,“清妹,你先回去歇息,外头的事,有为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