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家道中落,祖上传下来的田地也变卖的差不多,又如何有能力重建先人辉煌盛极时所建造的宗祠。
而随后发生了一件事让谢广德气的病倒了,就是有一支尧卿公谢氏后人表示要重建谢氏宗祠,重塑尧卿公坐像,将尧卿公之灵迁回会稽。
谢广德如何肯同意,望族望族就是先人之威望,这尧卿公之灵一迁,各地谢氏后人不再前来祭拜,这望族门庭也就瞬间坍塌。
提出这一过分要求之人,只因家族出了一个六品的官,时任越州中州长史谢腾,当初谢广德为了谢礼之事,还与谢腾打过几次交道,暗中给了不少好处,怎知道人家趁火打劫,背后捅这么一刀。
谢广德表示绝不同意!
其他谢氏旁支却纷纷附和表示赞同将尧卿公之灵迁回会稽,甚至为了说服谢广德,不惜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无非是说一些已无弘道公威望,穷酸落魄丢了整个谢氏祖族的脸,更有甚者,揭谢广德的伤疤,说他家出了一个不肖子孙烧毁了整个宗祠。
争执不下,结果就是你不同意是你的事,我要重建是我的事。
谢广德知道大势已去,眼下的谢家又如何镇得住兴盛尤强于他的各支宗室,如今连望门恩泽也要被人抢走,只叹家门衰败啊!
……
清晨的第一缕朝晖划破黎明落在窗台,忽然间就天亮了。
病了两三日的谢广德在床边坐了起来,望着一眼窗外,然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膝上。
倚南窗虽不能寄傲,审容膝却能令之安。
人遇到烦恼和困难总喜欢躲在屋子里,一切过去了,谢广德走出屋子。
三月的清晨有点凉,凉的冷清,谢广德行出院子,院子外也是冷清的,缺少了人气,一切变得没有生气。
行着行着,就行到谢傅居住的院落,谢广德停了下来,朝院内望了一眼,里面杂草丛生,像皇宫深院的冷宫一般。
谢广德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进入这院子了,今天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或许是里面已经没有让他产生愧疚的人。
着火当日他恨不得打死这个逆孙,此时想来却庆幸他跑了。
无论如何也相处了近二十年,岂能没有一点感情。
谢广德低头看向脚下的鞋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看这个孙子不顺眼,不顺眼的那么没有缘由。
仔细想来,谢傅到底干了什么为非作歹,大逆不道的事情,却是没有。
他经常对谢傅没有好脸色,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内心感到愧疚,他是在逃避,不敢面对,只有把谢傅当做一个劣孙,自己对谢礼的偏袒才说的过去。
自己所做的一切才合情合理。
孙儿啊,我其实不是那么讨厌你。
推门进入谢傅的房间,房内摆设十分简陋陈旧,堂堂的谢家二少爷住的房间却连书童石溪都不如。
刚进门窗边一张小书案立即吸引谢广德的注意,走了过去,这才发现这张小书案居然是谢礼少年时候所用,他以为已经丢弃,居然是在谢傅房间。
小小的书案,谢广德脑海里突然划过谢傅孩童时那渴望的眼神,当时自己却对他冷漠的呵斥。
小书案的高度有点怪异,谢广德蹲下,果不其然,书案的四只脚都用砖头垫高了。
藏在书案下面的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品也同时映入眼中。
难道这些年他就在这样一张破旧的小书案上偷偷认字读书吗?
谢广德感觉自己真的是该死!
岂能没有后悔,他是真的后悔了,别说谢傅是谢家的血脉,就算他真不是了,自己也绝不该如此对待这个孩子。
床边有一双鞋靴,却不是谢傅的,谢广德疾步走了过去,他蹲了下来,伸手摸下鞋底。
果然,靴里面极为柔软。
很明显,这是一双特意为他准备的鞋靴,谢傅知道他脚有顽疾,谢傅惦记着……
谢傅为什么不拿给自己,谢傅为什么要偷偷把鞋送到他的房间。
孩子,是爷爷对你太凶了吗?所以你不敢面对我。
谢广德满怀心酸,瞥见床底下堆满书本,意外之余又感到欣慰,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这么可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