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得真叫一个惨绝人寰,母亲刚去世那段时日尚且还能就着家里仅剩的一点余财过活,但是坐吃山空,没多久家里就被其吃空了,这样一来,年仅七岁的小孩子能干什么来养活自己?
入山打猎?恐怕不等这小孤儿走进深山就被什么豺狗狼豹给叼走吞吃了吧!
村人救济,百家饭?整个小泥村如此贫穷,人人食不果腹,自家人都尚且不够吃,哪里还有余粮给一个外人?
以劳动换食物?本就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长得面黄肌肉,体格瘦小远逊于一般同龄人的小家伙儿哪里还有力气呀!
所以那段时间,村人经常能够瞧见那小孤儿在村口大树下挖草根掘树根吃,亦或者半夜三更跑到村民田间地头偷粮食,被狗撵得上蹿下跳;
田间主意不能打,那就下河捕鱼,亦或者挖洞捉田鸡田鼠无毒蛇,蟋蟀虫子等烤来吃。
不过时常会有村里同龄或者大一点的孩子跑来抢东西,体格瘦弱的周安然打不赢便只能将辛苦半天的成果拱手让人。
实在没得吃了,饿极了的情况下,刚下过雨,显得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的稀泥混点青草汁也能勉强就着雨水咽下去。
不过小孤儿的状况自某一天发生了好转。
在小泥村里算是富人的周猎户家,由于当家的周猎户一身打猎本事还算出众,所以时常都能够从山里拎回来一两只山鸡或者狍子,运气好的时候野猪豹子也有,所以周猎户家养的大黄狗都能经常吃骨头。
这一日,小孤儿实在饿得不行了,连挖草根的力气都没了,所以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将注意打在了大黄狗身上。
也恰好这一日,周猎户家打了只小野猪,说是小野猪但是由于有妖兽血统,乃是猪精后代,所以体型较大,血气充足。
周猎户一时高兴,便赏了那大黄狗一大块猪肉,那肉香简直十里飘香,半个村子都能够闻到。
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那大黄狗碗里的猪肉流着口水,而就在这时,周猎户家土墙拐角突然冲出一个小小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在了放在狗碗中的野猪肉,生撕下一大块肉,嚼都没嚼便吞进了肚子里。
蓦然被抢食,对于一向护食的大黄狗来说,这还得了?
当即便是大怒,张开大嘴便咬向那黑影。
黑影不是旁人,正是那村中小孤儿周安然!
面对大黄狗的攻击,小孤儿周安然半点不惧,也半步不退,只伸出一条胳膊送进大黄狗口中,任其死死咬住,犬齿深深陷进血肉,插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鲜血瞬间淋漓。
这边小孤儿嘴却半点未停,眼眶赤红,狼吞虎咽般的疯狂撕咬着狗碗中喷香的野猪肉。
眼见得自己的野猪肉不断减少,大黄狗的眼睛一时间也红了起来,摇头猛甩,愈加拼命的撕扯着小孤儿周安然的手臂,眼见得大块血肉被撕扯下来,露出白森森的白骨,那小孤儿依旧未曾松口后,那凶残的大黄狗反而有些心生惧怕,不过很快那一丝畏惧便又被愤怒覆盖。
大黄狗猛地松开咬住小孤儿周安然手臂的大口,直直向着其咽喉撕咬而去,这一口要是咬住了,恐怕小孤儿周安然的一条命也就去了。
可是在面对这生死危机,小孤儿周安然却半点不惧,他的眼中全无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
有的,只是能够做个饱死鬼的满足、喜悦和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解脱。
“孽畜,住嘴!”
平地里突然炸起惊雷,同时更有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子破空飞来,打在大黄狗的狗头之上,直打得其呜呜惨叫,猛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原以为自己要死了的小孤儿闻言也不禁一脸呆滞的转头看向惊雷炸响处。
原来,是村里的老药师梅有用梅老头儿!
说起这梅老头儿,倒是颇有一番值得一提之处。
其人不是小泥村本土人士,乃是几年前小孤儿母亲刚病死不久,才从外地游历而来,听其自称乃是一名赤脚游医,医术家传,这些年很是游历了一些地方,见识广泛,会点拳脚功夫,医术尚可。
这临到老了,走不动了,就想找个地方埋葬朽身,恰好这小泥村虽然贫瘠但是还颇合他意,也便就此留了下来。
平日里村人有个风寒感冒,外伤骨折找他的话,只要报酬够,都能够药到病除,所以这梅老头儿在村中颇受人尊敬。
小孤儿平日里无事做时,也会幻想如果这梅老头儿早些来村里,自己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但,这终究只是假如。
“他奶奶的,谁敢欺负老子家的大黄?”
蓦然间,老旧的木门突然被踹开,从屋子内走出一名长得虎背熊腰,腰缠兽皮,络腮胡子,面目凶恶的壮汉。
呜呜呜。
那惨叫的大黄狗突然间找到了主心骨,呜呜咽咽的跑到了壮汉腿边,极为乖巧的用狗头蹭着壮汉裤脚。
“乖,大黄,老子一定替你找回公道!”壮汉向着一旁吐了一口唾沫,用手拍了拍大黄狗的头颅,旋即抬头四处环顾。
这时,那身材中等,腰背微微佝偻的梅老头儿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道:“周大牛,你家这大黄狗是我打得,你待如何呀?”
“啊呀,是梅药师呀,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快快,屋里请,恰好今日打了一头野猪,一定要请梅药师好好吃一顿。”
正是周猎户的那壮汉神情骤然一变,咧开大嘴,牙缝里还沾着许多野猪肉丝,嘴边也有着泛光的油渍。
“免了吧,老夫对这些荤腥不大感兴趣,只是今日看这小孤儿实在可怜,再不出手恐怕就被你家大狗给咬死了,所以才多管了一次闲事,不过也算是为你周大牛积了阴德,所以这事就小事化了如何?”梅老头儿一瞥周大牛,淡淡道。
“这是当然,大牛还要多谢梅药师您替我管教大黄呢,而且当初大牛入山不小心被那毒蛇给咬了,要不是梅药师您的救助,大牛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周大牛忙不迭点头哈腰道。
“那就好。”说罢,梅老头儿不在与周猎户多说,而是转身看向那小孤儿周安然。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
梅老头儿轻轻摇头,只觉好笑。
便见得此刻在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后,那小孤儿非但没有惊慌逃窜,反而依旧抱着放在狗碗中的野猪肉狼吞虎咽着。
就在梅老头儿和那周猎户说话的一会功夫,硕大的一块野猪肉已经没剩多少了,那小孤儿明明肚子都已经胀了起来,满嘴流油,每一次的吞咽都极为艰难了。
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停嘴,那样子好似真的要撑死了事一般。
“够了,再吃你小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你久饿之下猛然吃得太饱再加油腻,无异于自寻死路!”梅老头儿一把抓住了小孤儿的后颈窝,微微用力便将之提了起来。
“放……放开我!”小孤儿嘴里含着肉,说话含糊不清,两只小脚胡乱踢着,神情凶恶,咬牙切齿,真像一只野狼崽子。
“小子我看在不管你,过不了多久,村外乱葬岗便又要多一座土包了,恰好老夫新开垦了一块药田,缺一个挑粪浇水,打理药田的童儿,看你小子挺有趣,要不要来试试?”
“先说好,老夫不是什么善人,不会白养闲人,每天给你安排的事情必须保质保量的完成,要是完不成,就别想吃饭!”
“另外药材娇弱精贵如千金小姐,要是你不小心给我弄坏弄死了,一次两次也就是打断腿,过了三次,那你便直接去村外乱葬岗躺着吧。”
“行,要是弄坏了药材,你直接打死我便是!”那小孤儿听闻梅老头儿的一席话后,大喜过望,赶忙应下。
村里其他人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可是小孤儿周安然是直接连上顿都没有,不过至此之后,这种可能今晚睡了,明早就再也无法起来的日子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