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朱红色阁楼顶部,源稚女紧紧抱着源稚生的身体,片刻后他睁开眼,梦貘制造的梦境已然被解除,他的精神意识再度回到了现实世界。
而与他一同回来的人,还有他的哥哥源稚生。
源稚女依然保持着侧耳靠在源稚生胸口上的动作,在他的倾听下,能够感受到源稚生的心脏徐徐跳动起来,那里没有被贯穿成一个空洞,而是真实的血肉之躯,那一声声跳动虽然微弱,但却是生命的跳动。
源稚生没有死,他的哥哥没有死。
眼泪从源稚女的眼角流淌下来。
只有真正失去过才会懂得那份撕心裂肺的痛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还真的讽刺啊,他身为猛鬼众的龙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血腥残暴几乎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但却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人生的大悲与大喜。
他内心深处依然是那么敏感。
“谢谢你,秦桑。”
源稚女看向不远处的男孩,风火吹起了男孩的风衣,猎猎作响。
在他深陷扭曲梦境的时候,他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一声取消,像是神灵向人间下达审判,他的言灵效果几乎在瞬间被解除。
那些扑面而来的火焰,实则是燃烧的极乐馆,也代表他真正从梦境里走出。
还真是一场噩梦啊,梦里他杀了自己的哥哥源稚生,从此人生就要被潮水般的黑暗吞没了,哪怕他拼命的去挣扎,去抗拒,仍然无法逃过那些粘稠的黑暗潮水,黑暗里发出阵阵贪婪而凶戾的声音,喊着要吃掉他,它们已经迫不及待,滚荡而来的时候像是一道道狰狞触手要把他拉入真正的地狱。
一旦他没有承受住这份侵蚀,不仅仅源稚生会死,他也会就此彻底堕落,而沦为一头只知道杀戮的恶鬼,这辈子都无法获得解脱,因为到那时他已是一具躯壳,里面住着一头恶鬼。
可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回应了他。
源稚女目光看向秦夜,语气真诚。
“不必感激,我这么做同样是为了自己,你还不能死,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秦夜沉声说。
在源稚生踏进极乐馆顶层的时候,秦夜没有阻止,因为他跟源稚女进行了一次交易,源稚女说要跟源稚生来一次别开生面的见面,会由他自身的梦貘言灵来发动。
秦夜同意了。
当然,并不是说源稚生的生死跟他无关,虽然这个男人对他做出过一些隐瞒,但并非恶劣,他之所以同意,是因为秦夜自身有绝对的力量能够掌控这一切。
不管在梦境里发生什么,现实中都会跟两人的气机息息相连,一旦他察觉到不对劲,就会迅速中断这份梦境。而就在源稚女的梦境彻底失控扭曲的时候,秦夜察觉到两人的气息开始剧烈的起起伏伏,尤其是源稚生的气息,就像是风中的烛火猛烈飘摇,随时都会被风吹灭,这可是源稚生的生命之火,一旦熄灭,也就代表着这个男人的死亡。
所以就在源稚女最崩溃,最绝望的时候,秦夜果断利用自身的力量解除了梦貘这个言灵的发动,从而终结了这一场悲剧。
自从源氏重工那次觉醒,虽然秦夜无法像在狂化状态下轻松取消各种言灵的释放,但耗费一些力量去解除一个混血种的言灵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源稚女的实力虽然强大,但却远不是当初狂化的绘梨衣能够比拟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将梦貘解除了下来。
源稚女看着这个坦率的男孩,不管如何,要不是秦夜出手,一切都将无法挽回,这份恩情,他深深记下了。
“稚女……”
源稚生虚弱的睁开了眼,目光泛起波动,“我这是在做梦么?”
他好像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结束了一天的劳累,然后难得的睡个懒觉,最后却被源稚女唤醒,他不醒不行啊,男孩一直在摇晃他,在他身边不断的呼唤,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他说,该不会是那个酒鬼养父又要让他俩去帮工吧。
可随后记忆如潮水般复苏,源稚生想起来了,他进入了稚女制造的梦境里,在那个梦中,他任由对方用长刀贯穿自己的心脏,想要结束自己的一生,因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些罪恶,那些苦难都是因为他才发生的,既然无法挽回,那就结束这一切吧,所以他没有反击,如果自己的死能够唤回稚女那颗沉沦地狱的心,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源稚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会耍赖,明明打不过我,却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源稚女冷笑起来,不过声音里却没有之前那么的充满讽刺。
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对方眼看着就要输了,突然耍赖打破了游戏规则一样,更像是孩子间的无理取闹,而不是在进行一场你死我往的争斗。
“我打不过你?我可是哥哥,你才是弟弟。”
源稚生仿佛是因为精神空虚,一时半会还没有转化过来,看到源稚女这么说自己,顿时抬起手一把盖在了男孩的头顶。
“现在服不服?”
源稚生气哼哼的说。
“唔……”
源稚女呆住了,额头的刘海在风中凌乱。
多少年了,曾经源稚生就是这样,只要没有说服自己,就直接一个盖头杀压下来。
源稚生也愣住了。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曾经延续了无数次的动作,更是他跟弟弟稚女曾经的默契。
“少来教我做事。”
源稚女似乎是生气了,一把将对方的手甩开。
因为源稚生现在还极度虚弱,这一甩直接牵动了他的内伤,忍不住咳喘起来,一副随时会蹬腿嗝屁的样子。
源稚女没有管他,而是缓缓站起身,语气冰冷,“这段时间你需要静养,至少要恢复半个月,看来蛇岐八家未来的大家长要消停半个月了。”
“稚女,你……”
源稚生看向对方,想要说话,一时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是啊,他没死,一切还没有结束,但他有种直觉的感受,眼前的稚女,好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