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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逢即是缘?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野阔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他心意已决,不管这些话说出来是什么后果,他都要说。

“我……我……”宋野阔端起对面盟主姐姐的酒杯就灌了一口,“我想说……你以后能不能改改你这做了再想想到就做的毛病。做事情不能深思熟虑吗?你看看老盟主多次告诫你‘江湖不理官家事’。即使是不得已对官府中人动手,也要思虑再三,谨之又谨慎之又慎。可你看看你,刚一进京,这巡防营、澄天卫就都被你得罪了个遍……怎么说你好。也怪我,太顺着你了,什么都按你的意思来,有违老盟主的嘱托……你要记住你父亲教诲你的话:‘你是有几分天资,但你绝不是天下无敌’。算了,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蓝小墨原本怒火中烧的心却突然冷静下来了。这是她坐上盟主之位后逐渐养成的本能——当一个人十分认真地在跟你讲话时,不管话有多难听,你有多反感,你也一定要尊重他说的每一个字。

原来,这跟屁虫也有认真的时候啊。

“好吧,我听你的。”

京城巡防营的大牢,说它是个牢,其实也就是几个露天的大铁笼子,在城墙根儿的一个隐秘的小角落里摆着。里面关的,都是些无事生非的醉鬼、乞丐和一群据说来京城闹事儿的灾民。

雨下大了,一些灾民坐在牢里的稻草上,仰着头张着嘴去接天上的雨水喝。他们都穿着破烂不堪的麻布衫,缝缝补补从小穿到大,几乎是衣不蔽体。一张张枯瘦的脸上布满尘灰,黑黝黝的,浑身上下就剩了一双眼睛发着亮,直勾勾地盯着牢笼外的行人、官兵。

竹道贤也好不到哪儿去,全身的於伤,嘴角边淌着的血也都凝固了。头发也散了,还夹带着满头满身的干草。

他就这样盘腿坐在牢笼的一角,看着对面的那群同样落魄的人。额上垂落的乱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伸了伸盘酸的腿脚,开口说道:

“恁都是哪儿哩人呐?俺是河东省哩灾民,想着北都富裕,就过来讨口饭吃。既然在这儿遇着了,就是有缘分,俺家父在世时就让俺广交朋友,咱们就交个朋友吧。”

那些个灾民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位老乡,你不是刚刚被人抬进来的那人吗?你没事儿来这儿讨啥饭哩?这儿都是些吃人哩狗,小心把你也吃喽!”

一个彪形大汉搭话了,言语之间愤愤不平。

“俺咋会不着哩,要不是没有活路了,谁会来这儿碰运气哩?”

“嗨呀!就是!”那彪形大汉也随声附和。

竹道贤趁热打铁套近乎:“恁说说,这老天爷是多不长眼。本来这一过冬粮食都被吃哩差不多了,这下可好,黄河一融冰发了大水,不光粮食冲走了,把咱哩房子也一块儿冲走了。你说说这倒不倒霉!”

那彪形大汉一听这话,可找到知音了,对着竹道贤就是一通涕泗俱下的声讨:“就是就是。发大水也就发大水吧,朝廷拨点儿救济粮咱们也能撑过去。可是那鳖孙赵志敬死活不发粮食,你说说。俺家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这救济粮呢。结果……俺那小闺女和那老母亲还是没能等上……那鳖孙贪官!狗杂种!实不相瞒,俺们就是来……”

“咳咳!”

与竹道贤对角的一个干瘦老头儿咳嗽了几声。那彪形大汉看了一眼老头,可就把嘴闭上啥都不说了。竹道贤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老头赶紧又咳嗽了一阵,以作掩饰。

“瞅啥瞅?没见过痨病鬼啊!”老头装模作样地咳了口痰,竟把自己骂了一通。

“老先生,你怎么能说你是痨病鬼呐,这也太妄自菲薄了吧!您老身体明显硬朗哩很呐!我看你老还能再活三十年!”竹道贤看着老人,伸出来三根手指,又觉得不妥,换成了五根手指,“不对,我觉得您老再活五十年不成问题!”

“哼!油嘴滑舌,不是啥好人!”老头冷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开始想自己到底还能活几年,后事又将如何安排的大事了。

竹道贤蹲下来,蹲在那彪形大汉面前,低声说:“老乡啊,俺可着恁是来办大事儿哩。说不定是来告御状哩呐!”那彪形大汉听到此处浑身一惊:“别笑俺了,俺哪有那本事呐,都是那……都是说说而已。”

“看在老乡哩份儿上,我给恁出个主意。”竹道贤故作神秘地把嘴凑到那彪形大汉耳边,“你可知道竹道贤竹大人?”

“这俺还真不着……”

“什么?名震天下的竹道贤竹大人你竟然不着?”竹道贤一拍大腿,给他讲述了王韫案和谢廉灭门惨案的种种。那彪形大汉一听,赞叹道:“这么说,那位竹道贤竹大人还真是个好官儿啊!”

“是呀!你要是不信,就搁这街上随便打听打听就着我说哩是真是假了。”竹道贤强忍住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我听说最多再过三日竹大人就会来这北都了,到那时他会住到四方馆驿里头。到时候恁只需搁门前守着,就能见着竹大人了!”

“中!谢谢你啊!”那彪形大汉直接无视对面老头凶巴巴的眼神,拍了拍竹道贤的肩膀,“咱俩以后就是哥们儿了!”

“谢啥哩,不用谢。”

对面的老头儿连连摇头叹息,感觉自己离两腿儿一蹬更近了一步,就连后事都不想再让这傻儿子料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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