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她的肚子已经大了不少,走路的速度也没有先前那么迅捷,平底柔软的棉鞋代替了往日的高跟,我小心翼翼在身后跟着,一路走进张总办公室。
我环顾四周,张总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是一张巨大的储物柜,柜子是木制的,木板交错堆砌起足有墙垛那么高,每一格都盛放着看似价格不菲的洋酒。
张总起身从柜子中间抽出两瓶好酒装在硬包装袋里,交到我手里:“真是怪了,有个客户朝我要两瓶酒,指名道姓让一个叫姓李的女生送去,就给了我送货时间和地址,还说只见她一个人,活见鬼了。”
庄姐姐也满脸不信,看着桌上留的信息,让今晚七点送到隔壁街旅馆的一个房间,说会在那里等着。
“不会看上你了吧?”
张总上下打量着我,吓得我拽紧庄姐姐的手掌。
“张总不可以对小孩乱开玩笑!”她特别严肃,“那人长什么样?”
“昨天下午来这找我,五十多岁一男的,看上去挺结实得很,口音也不是本地人,长得不高不矮,精神的很,也不像有钱人,要不是把几百元拍我面前我都差点叫人给他轰走,就说了一定要她来送,连电话也不留。”张总说罢指着我,“也不怕我拿钱不认人。”
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王舅,一定是玫瑰姐告的密,不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
不以为她早已和王舅断了联系,没想到现在还朝他报告我的行踪。
潭安甚至还认为玫瑰姐定是收了不少钱才会这么做的,但所有都是猜测。
张总今天没让我上班,叫庄姐姐替我去市场买几件新衣服穿着好看些,几百元这么放心给了,说不定日后还有大单。
叫潭安来一起选来选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像我这样的年龄撑不起知性女性的成熟,最后还是去了庄姐姐家,她拿了领班那套制服出来替我换上。
看上去稍微有些大,宽松的白衬衫把我身体罩得完全没了型,齐膝的小黑裙下裹了双肉色的裤袜依旧感觉不断有风从双腿穿过。
她的小高跟也有些大,我踩了好久才歪歪扭扭地保证不会摔倒。
又听了张总地命力,非要在脸上化了淡淡一层妆容。
“女人嘛。”他说,“谈生意当然要打扮性感一点,不过你也就这样了,好在他口味独特。”
庄姐姐对他的话很是无语,拉着我提了酒便出门了。
一路上我都在后悔,害怕自己会变成玫瑰姐那样的人,好像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顾。我由衷觊觎玫瑰姐的美貌,可我一点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天黑了,我抖索着双腿站在宾馆楼下,是风吹的,多半是紧张的。庄姐姐把两瓶包装好的洋酒递给我,告诉我房间号,说送进去就出来,他要敢欺负你你就大喊,走廊里来来回回的服务生在,他不敢怎么样。
潭安也轻轻拍拍我裙子边的暗袋,提醒我万不得已时候就掏出腊梅保命。
得了吧。
不就是送个酒,难不成连命都要搭上,我试图安慰自己。
“要是老王舅,你不用给他好脸色,他敢凶你我打死他。”
潭安替我敲响最后的阵前鼓。要真是王舅就好了,要是硬拉着我走也从了便是,到时候潭安也会跟着我离开这里,早就不想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狭窄的长廊暗漆漆的,走在老旧的地毯上没有任何的声音,房间的门虚掩着,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探出。
确认房间号后,我轻轻推开门,很不自然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窗帘紧闭,只亮了天花板中间的灯,他背对我坐在里面,面朝窗帘一动不动。
我关了房门,上前几步,把两瓶酒放在离我最近的桌面边,硬着头皮模仿庄姐姐教我说的话:“老板,您的酒送来了,我给您放这了。”
将要转身离开,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坐,我有话对你说。”
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手贴紧了口袋,缓缓贴着床边边坐下伺机而动。
我见着他留着短发,声音也熟悉得再熟悉不过了,但一定不会是王舅。
直到他按开了所有的灯,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对面墙上的穿衣镜把我照得和个丑八怪一个样,不是相同的衣服都适合所有人,或许庄姐姐穿起来很美,可我就是典型的现代版东施效颦。
仿佛所有的白炽灯都照在我身上,他站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审判着罪孽深重的我。
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又恨不得拿出腊梅自杀算了,可此刻的我望着他,什么也没做,等待最后的制裁。
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