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时候我不再需要暖水袋的帮助,有时潭安的体温足以让我热得后半夜偷偷伸出一只脚在被子外。
楼外巨大的树长出了翠绿的枝叶,过路的行人也换了轻薄的衣裳,连墙角的玫瑰都偷偷探出了脑袋,仿佛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又有一个礼拜没再见着庄姐姐,想起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鼓得连衣服也遮不住了,算时间或许怀了有四个多月了。
我十分期待孩子呱呱坠地地那天,这样我就能在将要完成的小毛衣胸前补上一朵小红花或是小勋章了。
今天的货物比往常多了不少,快八点了还没忙完,我只好先去隔壁摊头吃碗面再回来清点最后的货物,正扒拉着汤面,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店门口走过。
即使只有两秒钟的侧影,我都觉得不会认错人。
放下碗筷便追了出去,却只能看见两个背影挨得很近走着。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衣裙,柔顺的长发迎风轻微飘起,使得削瘦的后背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纤细的双腿被黑丝包裹着,在长靴的指引下朝夜之蓝大门走去。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不由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梦里的她和眼前的她太像了,却有些地方存在点瑕疵。
我记得你说过会一直记住我的,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美若天仙般的玫瑰姐。
我不敢上前打扰他们,只能几米之外偷摸跟着,直到抽烟的同事喝住我,让我赶紧干活去。
我蹲在货车旁一边数着运上车的空酒瓶,一边打量着他们,直到两人完全融进了夜之蓝的世界。
直到活完全干完了,也没见两人再出来过。
我连工作服都没换就推门走了进去,夜场的夜之蓝犹如正在毁灭的世界,四处晕染着蓝紫色的主旋律,大多数在震耳欲聋的音响下尖叫着,呼喊着,尽情宣泄释放着,舞台上的女郎穿着极性感的蕾丝内衣裤,在舞台中央扭动着身体。
红绿的光线从天花板各个角落射出,在墙壁与地面和人群中来回扫射,稍微看一眼就几乎闪瞎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大喊了多少遍玫瑰姐的名字,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们全都陷在混沌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每个人的表情都扭曲的认不出人样。
从大厅走到了每一间包房,最后在走廊最深处的包房里察觉了异样。
隔着门上唯一的小玻璃,我看见门内只有两个人,桌面上横横竖竖摆了不少瓶酒,还有一沓白色的纸张散落开来,被一件红色的蕾丝文胸压在上面。
沙发里的女人男人按在身下,男人的脑袋在她脖子和胸前上下移动着,一只手早已从裙底伸了进去。
从外面看去,两人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还有女人皱眉使劲想推开男人的痛苦表情。
我确认房里的人就是玫瑰姐没错了,什么都没想便冲了进去,好在男人背对着我,我照着他脑袋猛抡拳头砸去,砸得他哇哇大喊从她身上摔落。
我怕他起来打我,扶在门边冲走廊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抓流氓了!”
走廊不远处站了几个同事,闻声朝我走来。却很快被一股力量揪着耳朵拉回了房间,我与她对视着,她的眼睛睁得椭圆,鼻子喘着粗气,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
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揪我耳朵,我急得大喊:“玫瑰姐是我啊,我是李遥知啊!”
我盯着她面孔仔细确认她是不是玫瑰姐,倒在一旁的男人也骂骂咧咧蹲在地上,好几个同事推门进来望着我,玫瑰姐甩开眼前凌乱的头发,一巴掌给我扇得沿着墙壁摔倒在地,把桌面上的酒瓶往我边上扔,砸得咣咣响。
我捂着脸忍痛躲着,眼泪早就控制不住落了下来,顺着手腕留下。
玫瑰姐指着我大骂:“这他妈是你们的人吧,说了不买酒了非要卖给我,赶紧给我滚蛋!”
我恶狠狠盯着她,坐在墙边一动不动。
“操!”她骂着捡起文胸,背过我们往衣服里塞,又蹲下腰整理好散落的纸张,用嗲到死人的语气把男人哄好搀扶出去,临走前横了我一眼,重重地把门摔上离开了。
动作一气呵成,男人早已醉如烂泥,但她撤退的姿态比任何清醒的人都麻利。
房间里就剩几个男同事面面相觑,还有坐在地上的我捂脸抽泣,他们忙活起来收拾残局,还有两个指着我偷笑,学我痛苦的窘样。
天黑得伤心欲绝,我走在马路中间擦拭眼睑残留的泪痕。
身后的大灯冲我一闪一闪的,我吓得躲了开来,一辆小汽车擦身而过,速度快得吓人,我再一次看见她的侧颜,一定是玫瑰姐不会有错。
当汽车驶过的一刻,将我过去与未来对她所有的念想撞得支离破碎。
上帝啊!
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她可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曾对我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把她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