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开!
这个时候,八卦阵上包裹的真气才显现出半透明的覆膜,中间裂开缝隙,向两边拉伸,现出裹缚其中的竹简,暖金光芒更盛,给阴阳合锁也渡上一层淡橘。其字体圣洁的余韵给雅竹平添注脚,而四周乱窜的妖狐黑雾在开锁的瞬间也被这金光抚平,消失无踪。
东方髡打开手掌,《往生诀》便乖乖落下,只是在背对无为挡住其视线时,迅速将一滴血滴入竹简中。尔后,他左手拿着《往生诀》,右手中以冰魄八卦结出冰剑,剑锋阴寒,过度饱满的气灵在刃上积蓄待发,以致剑尖垂地过处,蜿蜒深痕十里。
他执着冰剑,一点点走近地上的无为。
“还有什么遗言吗?”东方髡眼神有些闪烁。
“有,”无为抬起苍白的面容,目光里是嘲笑,再深处是常年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再深处是裂纹尽头的虚无,“你为何要放弃我,选择久兆。”
东方髡抬头与太阳对视,逆光刺眼,他的话语也没有了之前虚假的矫揉造作,“因为你性情天真,为了一个女人就神魂颠倒,根本不懂得权谋之术,竖子不足与谋!”
时光又回到大皇子继位前后,那时间东方髡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可无为一心记挂在继位后带灵芝进宫之事,以致两人竟多有争执。
当无为冲进东方髡的国师阁,东方髡手一挥,一方幻境消失,只剩一个尚在燃烧青烟的别致炉台还在正中。
“东方,他们都说灵芝不配为王妃,也不能为帝后,你怎么说?”无为气急败坏地往座上一坐。
没想到东方髡冷冷肃然道:“殿下将继承大统,应正天下民心,不可为一女子而......”
“东方髡!为什么你现在说话和那帮老臣一样。狗屁,怎么,连你也不支持我?”无为按耐住砸东西的冲动。
“殿下性情越来越极端,怎做万民表率。”
“我不要听你废话。”这么多年来,无为首次和东方髡争执至此,“我要去找灵芝了,你和那帮老家伙喋喋不休去罢。”
望着无为远去的背影,东方髡直直目视着那方才熄灭的炉台,颓然坐下。“祸水红颜,羽翼它护。留不住,留不住!”
同样的篇幅此刻也在无为脑海掠过:
再后来,灵芝受诽,他请教,东方不应;灵芝病重,他求他,东方不应。直到灵芝死去,无为双目空洞,站在寒宵中一宿又一宿,酩酊大醉一日又一日,他冷眼旁观,忽然走上前,换作一副谦恭面孔,谈及东海寻仙之事。
东方髡所言是无为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无为全身心地相信他,听不进其他忠诚臣子任何谏言,即使看见太傅血书,也只当不见。无为当他是他的救赎,谁知走进了他替他设的坟墓。
当他在东海茫茫扁舟上,看见海浪呼啸而至,他突然醒悟,戚声狂呼:“东方髡,我死也难以相信,是你骗我!”
浪涛淹没了世间一切痕迹,一切呼声。
此刻,东方髡的冰魄剑已架在无为颈上,肌肤被气波及,立马绽开一串血痕。
无为眼神已趋于平静,他继续道:“除了这个原因呢。”
东方髡沉默着,不再多言,缓缓抬起剑柄。
此时,地面从宫门口传来震动,使得东方髡一滞。
而他们头顶蓝天之上,白鹤纷纷飞过,白鹤之上又是一道一道的紫光流过。
无为笑了。他小声嘟囔道:“我就是在等待这一时刻。当来果报,凡有众生,并是大魔王管摄,十恶五逆,系闭牢狱,日夜受苦,无缘度脱。”
东方髡神色晦暗不明道:“长进了,还会《灭罪经》?”
无为继续念:“如修魔教,功德无量,随罪轻重,各受果报,或造广恶,不修片善,命没之后,勒入二十四狱,依法考罪。”
东方髡笑道:“哟,给自己超度起来了。”
无为目光中虚弱不见,霎时流光溢彩,从两边眼角蔓延出深紫色的花纹,“你弄错了,我是在替你超度。”
东方髡一怔:“替我超度?”
花纹蔓延至耳后,无为的双瞳突然冒出紫光,东方髡一看,自己脚下已经陷入了一个紫色火焰的法阵。东方髡赶紧跳出。他抬头看天,大惊失色。
万年与须臾,在此时并无差别。
方圆十里,灭世流火从天而至,无处可逃,瞬间湮灭了两人及周遭一切。这流火不同以往妖火,火焰中能看见魑魅魍魉哭嚎的黑影,似乎要从火的牢笼里伸出鬼手来。
大地绽裂,剩余半边藏书阁尽化飞灰。火焰那些跃动鬼影更加狰狞痛苦,将灼灼燃烧的地面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片混乱之中,只见无为血迹斑斑的衣衫重新出现在空中,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正是《往生诀》。
鬼影流火冲天而起,鬼影被冰刃砍成碎片,东方髡的身影也遥遥在望。
“我的先皇,”东方髡又恢复了那难辨真假的做派,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您想让鄙人开锁直接吩咐便是,何需绕这么个大弯子。”
来不及逗留,无为急忙向西边逃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