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杨铸看着拽着拳头毫无畏惧盯住自己的林可染,察觉到对方眼中的那股掩饰不住的提防,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自己认识的人都这样?
不管是温老也好,严主任也罢,甚至老李头,都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看做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甚至就连自己这几年所表现出来的“识大体”,他在们看来也很有些周公的隐忍意味。
好吧,自己在国外的一些动作在旁人眼中或许显得过于肆无忌惮;
但是……
你们是不是忘了,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一个华夏人啊!
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萧瑟之意,杨铸沉默了一会后,这才抬起头来淡淡一笑:“林大小姐,请你搞清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你都是没有这个资格来质疑我杨某人的决定的,而我也没有义务给你任何回答!”
林可染看着杨铸脸上涌起那种久违的客套笑容,心中顿时一紧,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失落——作为跟杨铸相处了好几年的朋友,她自然知道一旦杨铸露出这种笑容,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
五分钟后,目送小脸微微发白的林可染地离开办公室后,杨铸这才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继续发起呆来……
如果从常规意义上来说,虽然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林可染的担心并无道理。
作为常识,地球人都知道一旦进入通胀时代,生产必然会受到影响——通胀本身并不会造成实物资产的减少,通胀是价值的转移而不是价值的消失,对于已有的资产是一个再重新分配的过程;如果伴随着经济危机,肯定要有人遭受损失,但是对于不同的经济体,遭受损失的层面是不同的。
只不过,通胀是有多种类型的——最简单的可以分为恶性通胀和受控性通胀。
对于恶性通胀,华夏历史上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不管是自己父母还是林雄那只老狐狸,估计都记忆犹新。
而受控性通胀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似的进程——事实上,全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尤其是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以后,就一直处于这样的长期通胀趋之中。
通胀的动力来源是供给不足和需求过剩;当今世界产能过再大的需求也会被迅速增加的生产所满足,因此,传统意义上的“需求过剩”其实很难发生——真要是认真研究世界以及华夏经济的商品流通构成,你就会发现,与其说是需求过剩,不如说是“需求失衡”。
而实际上当前的全球通胀动力,主要来自于资源的供给不足——一方面、以金融及其衍生品为代表的虚拟经济的迅速发展,导致实体经济与拟的货币脱节,相对于泛滥的货币流动性,实体经济供给不起,另一方面,全球资源量的供给不足,不能满足经济发展所需要的资源、能源消费量,从而产生巨大的通胀动力。
而这种资源供给不足所形成的通胀,正是导致全球的零和博弈的极重要的原因。
也就是说,资源需求型国家在资源品的涨价中被输人了通胀;资源输出型国家在资源的高涨贵卖中取得大量货币,可以购买大量物资,造成本国供应过剩,反而形成通缩。
在这种通胀成因中,因为此消彼长,从整体上看,发展到恶性通胀的可能性不大;唯有过度的货币与实体脱节才有可能造成恶性通胀。
保住实体经济不垮台的结果,就是避免了虚拟货币与实体经济相脱节,从而也就遏制了通胀。如果实体经济在通胀中垮台,其结果就是将原来已经过剩的虚拟货币与实体经济的差距拉得更大,通胀必将加剧;通胀加剧又促使实体经济进一步萎缩,通胀正反馈就发生了。
在不断地反馈之下,可受控的温和通胀就将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必然会演进为不可控制的恶性通胀。因此,在通胀的模式下,保护实体经济是最重要的,保护了实体经济,就避免了通胀正反馈和演变成恶性通胀的经济灾难。
对于资源输人性的通胀,如果实体经济能够生产资源国家所不能生产的产品,就可以通过提高优势产品的利润来博弈资源涨价的渔利,如漂亮国就以生物医药产品的超高利润出口换取了大量资源,这类有高科技优势的实体经济体尤为重要。
事实上,2008次贷危机后,漂亮国政府做出了一系列与其说是“明智”,不如说是“早有准备”的选择:
比如说,可以让金融机构(雷曼兄弟)破产,但一定要保住实体经济(如通用汽车)。
比如说,早早就在法律和政策为金融机构的破产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对于存款本金在10万美元以下的普通低额储户全额优先保障,避免了社会动荡。
此外,漂亮国的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是分离的,商业银行在各州设立独立的银行,所谓的全国性银行实际上是各个州银行的一个控股集团;这样一来,某个州的银行破产,并不会造成全国性的影响。
要知道,现代的货币体系是一个信用体系,实体经济是这种信用的最终来源——只要最高的控制体系和最低的实体经济信用基础在,中间环节是可以重建的,而且重建过程本身还可以成为某些大鳄渔利“剪羊毛”的过程。
但如果基础的实体经济不存在,金融也就成为了无皮之毛;金融体系再完备,最后也是空中楼阁,所以说,在通胀危机下,实体经济最重要。
故而通过西方在多次经济危机中所积累的经验就是,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一定要保护其实体经济不受损失,以此涵养日后竞争的资本——而在这里面,高端和强大的制造业永远是他们最看重额领域。
如德国正是通过其精密仪器和高端制造业而迅速崛起;当别人都在玩金融、玩虚拟经济的时候,德国却在老老实实地打造高端制造业。这样的严谨和务实,正是德国能领先其他欧洲国家走出危机的根本原因。
漂亮国的制造业也是如此;高端的制造业是支撑其强大金融业的基础。在比德国更高端的半导体方面,漂亮国不仅垄断了世界最高端的cpu,更关键的是,半导体生产的仪器、设备等也是以漂亮国为主,华夏大陆、弯弯、岛国的芯片工业、都要购买漂亮国的设备,而这些设备的售价,盘剥了整个产业链条中销售额的主要部分;
除此之外,漂亮国的飞机制造、军工制造更是执世界牛耳——如果我们把制造业的定义再外延一些,归属于服务业的软件工程,所生产的软件产品实际上也类似于制造业;世界上最尖端的产品软件基本上也由漂亮国制造,从操作系统到数据库均是如此;这些都是漂亮国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相对于现代货币体系,所有虚拟的东西最终落实到实体上才有意义,所以漂亮国等发达国家都非常清楚,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实体经济最为关键。
事实上,漂亮国由次贷危机发展而来的金融危机,就来自于其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脱节——不是说漂亮国的制造业不强大,而是其金融业发展得相对强大,两者仍不能匹配如;
如果你仔细研究他们的经济架构,就会发现,这几十年来,漂亮国制造业占漂亮国非农产业的就业比例一直在下降,从1960年的28.4%下降到2004年的11%,44年中下降了17个百分点;在绝对就业人数方面,2003年比2000年减少了298.4万人-仅仅有1428万人,比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低的1946年1470万人还少——漂亮国实体经济创造的gdp占其全部gdp的比例已经从1950年的61.78%,下降到2007年的33.99%。
保障了金融业的收益,实体经济就要承受相应的压力,这是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朴素道理。
在通胀的情况下,如果金融业要求货币不贬值,让多出来的货币还要保持原来的价值,让利率浮动到超过通胀的结果,就是所有多发行的货币所对应的财富要从实体经济中掠夺,实体经济就要面临被挤垮的困境。如果依靠加息来对抗通胀,如前所选,金融企业的政策性赢利,就意味着实体经济的政策性受损。
而实体经济受到压力后,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对外的产品涨价,要么对内的人力成本压缩。
但由于对外的产品涨价受到严控,在这样的情形下,实体经济要存活、要赢利,就只能是降低企业员工工资收入;
社会收入的非正常降低导致消费不足,实体经济自然就非正常地进入过剩——这种过剩只有向国外输出,造成过于依赖出口的经济和出口价格过低、资源外流,一系列问题就此产生。
由此,但凡你去认真研究欧美的经济,就会发发现其实他们这几十年之所以一直都采用负利率的政策,为的就是“用时间换空间”,把通胀压力和风险留在金融系统,而不传导到实体经济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