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一惊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道:“过世了?为何无人来报?”
泓澈道:“相师在牢里倍受折磨,本来就撑不了几时的,况且他犯的本就是死罪,死了扔到乱葬岗就算了,谁会巴巴的跑来跟皇上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归云略愣了愣,是啊,若不是牵扯到火疫,他也决不会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关在牢里,此时此刻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只道:“那就先从他的学生、亲友查起吧,或许是为了替他报仇呢?对了还有前皇后,她曾与相师勾结,又恨我害了归心,也是恨我入骨的。”
四人不再多言领命退出。
归云看着满地的碎瓷,想起自己曾对父皇说:“不要再随意摔砸东西,没有任何作用。”嘴角不觉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苦笑。
之前他怨憎父皇视人命如草芥,如今站到父皇的位置,才了解其中关窍。
人命于他只是一句话罢了,所有的痛苦折磨,丑陋死亡,他都是看不见的。因为那只是自己发火时的一句随口之语,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他不由周体生寒,瑟瑟发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仅三天,当今圣上是火疫制造者的流言,已经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传来传去无非就是归云为了报仇,下咒报复。
人们都道:“原以为走了一个不顾民间疾苦的永乐帝,终于苦尽甘来,没想到这个永安帝更狠,竟是上来就要人性命。”
外面风雨飘摇,归云却一心只想着抓住真正的下咒之人,就在此时被软禁多时的皇后与大皇子,联合诸位大臣,以“为民请命,诛杀妖帝”的名义造反了。
大皇子率五千精兵将承乾殿团团围住,而归云这边除了自己和四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就只有三百禁军。
由日出到日落,两方整整对峙一日,终于开战。
归云率三百禁军,把大皇子归麟擒于剑下。
亲卫擒王,带头者被拿下,其他叛军也被应召而来的永乐军拿下。
北风凛冽,干冷的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归云明黄的衣袍上金龙飞舞栩栩如生,上头落了几点血,正好打在那金龙的眼睛和嘴角上,在暗夜之中犹如吃人的野兽一般。
承乾殿内明亮的灯光也照不亮这暗夜,归云一手持剑横在归麟脖子上,一手负于身后,袍角在夜风中飞扬。
在他身后是承乾殿的大门。门内是蓁蓁小小的身影。她不发一言紧紧抓着门框,被王公公拖着却死活不肯走。
现下叛乱已平,王公公也不再死命拽她了,她还是死死抓着门框,好像手指都插进了木头里拔不出来了。她逆着光,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满地的横尸,热血染透了廊外的白雪。
归云道:“大哥,你输了。”
归麟虽被制住却也丝毫不慌,一双喷火双目死死瞪着他:“输便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归云的手却有些抖,他看着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大哥,竟有些陌生。
往日他都是张扬的,骄傲的,甚至有些跋扈。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天之骄子,言谈举止全都学父皇,一直以父皇为标杆为楷模。
如今再看,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好像换了一个,他那样仇恨的瞪着他,好像他抢了他的糖,夺了他的玩具似的。
许久归云才道:“我不会杀你。”转头对泓澈道:“把他送回宝璐殿严加看管。”
数十双眼睛都望向他,好像他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