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冬历十二。
“杀了这个灾星!她是个祸害!”
漫天大雪飘在天上,将武湘城裹得白茫茫一片,分明是极冷的冬夜,城中众人却手执火把,群情激奋般围在一辆严严实实的囚车前。
“烧!烧死她!连那样疼她的亲祖母都害死了!简直丧尽天良!”
女孩瞧着约莫是刚及笄的年纪,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嘴唇惨白干裂,脸上却有不正常的陀红,一双眼睛却清亮得毫无杂质。
眼下看着那些手持火把的人,眸子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整个武湘城都知道,首富卫家那三房嫡小姐卫子卿自生下来便被批了命,是要克父克母克长辈,累得整个家族败落的灾星。
果真,卫子卿出生不过半月,三房老爷和夫人同去诏安寺祈福,却在回来的路上教那山上落下来的滚石砸死,尸骨无存。
整个卫府更加对这灾星之事深信不疑,偏偏卫家的老太太却对三房这独留下来的血脉爱若明珠,即便卫子卿打小便爱自言自语,还总说些教人脊背发凉的话,老太太却还是疼着护着,更放出话来,说自己那抵得上半个卫府家财的体己钱,都是要留给卫子卿做嫁妆的。
今日一早,卫子卿前去给老夫人问安,没过太久便出来了,老夫人却许久不曾言语,婆子们进去看,竟发现老夫人死在了榻上,七窍流血,似乎是暴病而亡。
从她进去之后,再无旁人进过老太太的院子,这人不是她害死的,还能是谁?
那囚车下面现下已经堆满了干柴,看样子竟真是要活活烧死卫子卿——而那些面带怒色的人似是觉着她这般死了太过便宜,自行捡了石块便朝着囚车上砸去。
女孩想抬手去挡却挡不住,额前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击中,顿时鲜红一片,直直昏厥过去。
“住手。”
一道冷凝男声响起,分明声音并不大,却教众人莫名脊背一寒,下意识看了过去。
身穿一袭红衣的俊美男人坐在马上,头上戴着玉冠,腰间系着一块白色环佩,一张脸实在美得让人挪不开眼,那眼睛狭长,尾部却微微挑着,带着些邪魅之意,鼻梁却高挺,菲薄的唇微微抿着,阴柔却不失阳刚,气质更是清冷矜贵。这人是谁?
这么年轻,身上的气势却叫人骇得腿软?
“竟敢动用私刑?尔等是何人!”
一队身着缁衣的兵卫自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端肃的冷意,为首那兵卫语气冰寒道:“大理寺卿祁烬大人奉圣命巡查河西,立刻放开这位姑娘!”
祁烬?
武湘城位于河西一代,虽离京城甚远,但祁烬的威名,这个大梁无人不知。
传闻这位出身名门的祁家长子自小便是天资卓绝,文韬武略样样拔尖,原本圣上是有意培养他将来成为凌烟阁中的肱股之臣,却没想到这位却自请入大理寺为大理寺卿,自上任以来,整个京城竟再没有冤假错案,倒是那些世家公子中的一股清流。
但这一位,为何巡查河西的第一站,会是这算不得繁华的武湘城?
“嘶……”
囚车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呼痛声,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额前满是鲜血的女孩幽幽醒转。
卫子卿捂着额头,只觉得浑身像是教人拆开般的疼,下意识抬了抬眼皮,表情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