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逊不怕沾染因果,虽然他有一点小私心,不想让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元玄火精的事情,但他妄图击杀眼前之人是为了斩断女童的执念,是为了宗门的利益着想。
可如果要是被女童知道了的话,恐怕宗门的利益便会受到更严重的损害。
毕竟,那可是宗门心心念念寻找的太虚玄清诀的有缘人。
谢不逊虽是化神大能,虬翎峰的峰主,却也是敌不过这太虚玄清诀的有缘人在太白门中的份量的。
如此之人,若和宗门离心,他谢不逊怕是得被戳穿脊梁,千唾万弃,命丧天地以填这道心壑,然后成为宗门罪人,弟子们每每提起就会一脸不齿。
谢不逊心下默默哀叹一声,收回了涤尘剑。他已经半只脚踏进宗门核心层,断断不能因事而前功尽弃。
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小小蝼蚁竟敢如此,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腰间通灵玉忽然光芒大放,传来一道急迫的声音:“师祖,大事不好了,传送阵被天雷劈碎了一角,界门的轮廓若隐若现,怕是不久就要消散了!”
界门消散,重启需得九九八十一天!
太虚玄清诀已经等不及了!
谢不逊面色一变,恨恨地睨了一眼那不言语的蝼蚁,冷哼一声,双手翻飞结出一道古朴奇妙的术印,口中喝道:“去!”
术印烙在陈妙妙心头,毫无痛楚,她却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件重要无比的东西。
泪水已然满面,滴落地上,湿了尘土。陈妙妙攥紧双手,以一种卑微的跪伏姿势铭记今夜之耻。
归根到底,是她太弱了!
这里已经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而是阶级分明的古代。甚至,连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也显露出冰山一角。她若仅仅是想活下去,怕只是得如行尸走肉般,身不由己。
“只要你不妄动什么不好的心思,它是不会要你的命的。记住,千万不要以身相试,不然你的血肉之躯怕是承受不了术印的反噬!”
谢不逊一招隔空取物,把摧朽刀纳入袖里乾坤,转身踏入茫茫雨幕中。只见他周身灵力四溢,施展功法,瞬间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却是不如先前来得闲庭漫步。
天际雷霆滚烫,如狂草般四处蔓延,映得天地间尽是紫芒,妖冶诡异,不知多少人今夜不眠。
陋室里寂静无声,空气中血味荡漾,陈妙妙依旧是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体麻木,久到内心疲惫,久到雨销天微亮,陈妙妙扑通一下趴在地上,缓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地爬起来,从木柜里翻找出老人积攒的银两和一个白瓷瓶,然后走出这间陋室。
陈妙妙回到寄住的房间,取出搁在枕头底的匕首和腰牌。
她盯着腰牌看了半响,最后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弃之如敝屐。
先前那一赌,以命为抵押,输赢只掌握在对方一念之间,弱小如蝼蚁般任人宰割。
这种感觉十分的屈辱,在谢不逊离开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燃起了一道光:修仙。
只有这样,终有一天,她才会不受约束地活着,而不是靠着赌一把才能苟且偷生。
可是,想要修仙必须得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必须得有传送阵,她该怎么找到传送阵或者是搭建一个传送阵?
语言不通,又是稚童,行走在这片土地多有不便,更遑论找到传送阵。
这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
陈妙妙掀开外衣,用一根布带将匕首绑在腰间,几两银子分开放进贴身的衣袋和荷包当中,至于那片金叶子,她把它藏在衣袖内侧的暗袋中。又扯出一块布,包了几件衣服,想了想,走到灶房里拿了几个红薯,放在里面。
一切准备就绪,陈妙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比先前亮了几分。她打开了店门的木栓,探身出去察看,彼时的街上空无一人。
走出几步路,陈妙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谢不逊说老人拿的匕首是什么邪修幽烛的,听名字也像是修仙之人,会不会老人知道哪里有传送阵?
于是她折身回去,翻箱倒柜一番,找到了一张可疑的地图,上面朱笔圈山,旁边批注有一排黑色的字体,似乎是老人写的。
这个地方会有传送阵吗?
陈妙妙思索片刻,把地图塞进包袱里,疾步离开。
仿佛又回到初来乍到的那天,陈妙妙一身乞丐装来到青山镇,又一身乞丐装离开青山镇。
只不过当初是光明正大,如今却得乘着天色未全亮,偷偷摸摸地离开。
好在,朝廷如今忙着收回失地和分割战果,腾不出手来整顿秩序,青山镇的衙役小猫一两只,暂且无人知道有人身死,有人远走。
走在泥泞的路上,陈妙妙不禁茫然,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她像是一个住在客栈中的旅人,短暂的停歇是为了更好地蓄足精力,无论如何,终将回到这场没有尽头的旅途。
而这一路之上的所见所闻,有的会消散,有的会被铭记,成为无尽旅途的其中之一,如同夜空星子,明亮而微不足道。
又或许,她也微不足道。
无奈的叹息被风吹碎,消散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