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回事啊?”陈宗舟也瞧见了,识趣地闭嘴不言,等到余温她们离开了才开口,“你姐是啥意思啊?是看不起咱们啊?还是觉得咱们丢人现眼咋地?”
“你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吗?”余暖听得脑仁疼,好好一个南方人学个东北腔还不怎么像,听着就费劲。
陈宗舟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不是,你姐都这样了,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习惯就好。”余暖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里,“走了。”
余暖她家在莲花湾,紧挨着六岩镇的一个小村子,出了村口就是马路,陈宗舟他家在马路对面的陈家村。按理来说,两个人都是农村的,但陈家村当初被划给了城镇,所以陈宗舟也就享受不到农村独生子女的加分。
“你们不是双胞胎吗?”陈宗舟仍旧耿耿于怀,“不应该是那种心有灵犀,相亲相爱的吗?”
双胞胎?
呵!
余暖自嘲一笑。从小到大,她都被迫的和所谓的“双胞胎姐姐”绑在一起,别人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你姐姐大你一届啊?潜台词就是你姐姐比你聪明,或者说做妹妹的挨留级了不如姐姐之类。尤其是当余温考上县重点高中东山一中之后,这种声音渐渐消弭,因为周围的人都已经把这一认识深深烙在脑海里:啊,余暖比不过余温!
事实上,余温考上一中,是因为初中学校得到15个学区生名额,那一届有46个学生是考进一中的,46加15,也就意味着学校排名前57的都可以进入一中。
余温自己也曾说了好险,隔壁班有个排名59的学生的家长请副校长吃饭,把最后一个本属于58名的学区生名额给了59名。而余暖从初一开始,成绩排名从来没有调出前三,初三更是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甩开第二名将近30分,最后一次模拟考,她的成绩放在全县也是排名第九。上一世,她以中考全县第五的成绩考上了一中,分进重点班,并且免除三年学杂费。
高中的学生多,但余暖仍就能排进前十,尤其是分文理科后,她擅长文科的优势得到了充分展示,一直排在前三名,文综成绩放在市里也是排名进前五十的。而余温高中三年都在平行班,文理科分数不好相比,但仅仅从分班来看,余暖并不比余温差。
至于周围人心里余暖比不过余温的认识,全赖余妈的宣传。譬如,成绩好有什么用,在家里跟皇帝似的,喊也喊不动,还不如她姐勤快。关于余暖得了初中第一,余妈会说这种学校的第一名有什么用?还不如县重点初中的倒数第一名。有时间在家里能少看几页书,多帮我一点忙我就好了。
上一世,余暖以为余妈不在意成绩。长大后余暖才明白余妈是不在意她,至少跟余温余阳比起来,她从来都不是余妈关注的对象。
思以至此,余暖勉强一笑:“陈宗舟,我问你啊,你见过相差一岁的双胞胎吗?我和余温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双胞胎。”
“啊?”陈宗舟张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爸我妈和爷爷奶奶都想要一个男孩,但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规定,只有父母双方是独生子女才可以再生一个,而且第一胎还得是个女孩。他们觉得我是个男孩,可惜我不是。过了两年后我妈又生了我弟,我姨爷在镇上做官,他们托他帮改动户口,把我和余温写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再帮余阳上了户口,差不多花了五千多,但这样就不用交了我弟超生的两万罚款了。”
余暖一口气说完,这些事情还是上一世余温告诉她的,那时候她们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余温估计是想表达她在这个家里面是多余的意思,故意把大人隐瞒她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很多事情是有迹可循的,就像那些亲戚邻居,他们可能多多少少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却不说破,并且拿此来开玩笑。
承认自己多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得知此事后,余暖精神恍惚了一段时间,不敢询问爸妈,也不甘心自己是多余的,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性别成为了爸妈眼里的原罪。直到有一天,余阳打篮球摔断了左手,当时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她和余阳的朋友还有一个邻居阿叔一起送余阳到了镇上医院。晚上,匆忙从邻县赶回来的余妈看到余阳的模样,二话没说就甩了她一大嘴巴子,责怪她没有照顾好余阳。
余暖流着泪大吼:“他是三岁小孩还是脑子有问题?我大他两岁,又不是二十岁!”
余妈当时就用食指使劲戳她的脑门,一共戳了三下,一下比一下狠,就像抗日剧里红军用刺刀戳日本鬼子一样,然后又甩了她一耳光,质问:“说了你你还有理了?还敢骂你弟脑子有问题,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不成!我要打电话问问你们老师都教了什么,送你读书不学好,学会骂你弟啊!你要是能有你姐一半乖我就能多活几年了!真是前世打烂哪座庙,生出你这个祸害!”
余暖气极反笑,说:“是啊是啊,要是我没出生就更加好了,这样省了余阳的五千多的打点费。”
“你知道就好!”余妈愣了一下,立马骂道,“我辛辛苦苦赚钱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给你用给你读书,你还不知道感恩。要是没有我,你连大街上的狗都不如,你还敢在这里和我顶嘴。”
看,不仅连性别成了原罪,连出生都是错。爱情的结晶?不过是一个不受期待的多余的存在!
余暖看了一眼站在房门边上目睹了一切,却不敢吭声的余阳,不无讽刺地说:“五千块,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