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几个大院里的工友虽然害怕,但大家还是扛着锄头、拿着砖头,仗着人多把那群人赶跑了。”
“后来才知道,柱子那帮人当初在走投无路之下,做了一些给咱们老乡抹黑的事情,并且在这条道上越走越深,那伙人是因为柱子踩过界,刨了人家的伙食,这才发生了大规模冲突的。”
“再后来,虽然严主任几次训斥了柱子,但柱子每次都是过不了几天就故态萌发,还鼓怂其他工友跟着他干,于是严主任把大伙召集了起来,当着众人面把柱子和另一些受到鼓怂的工友赶了出去;”
“事后柱子也回来了几次给我们送钱,但严主任每次都把他的钱扔了出去,说这钱来的不干净,收了玷污了纺织厂的金字招牌,我们那时候虽然看着那些钱有些心动,但还是没好意思把它捡回来。”
“不过事实证明,严主任的决定是英明的,没过多久,96严打就开始了,柱子也被抓进去吃了枪子,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怀疑严主任的决定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这帮子外来人逐渐在泉城混得熟了,本地人在相熟之后还是很好相处的,给我们的活逐渐增多,大伙手里面也逐渐没那么山穷水尽了。”
“这时候严主任把我们召集了起来,建议我们采用集体制经济模式,把手里面的钱集中起来作为本钱,然后选一个人作为代表,做点小生意,等到那人赚到钱后,马上开第二家、第三家店,这样用不了两年,大伙就不用整天苦哈哈地啃馒头了。”
“于是,在他第一个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放在桌子上后,所有人也跟着行动起来,这才有了我们短短一年半80多家烧烤摊的规模。”
杨铸紧紧地听完,感觉这支过去的厂花并没有欺骗自己后,不由地对那位严主任由衷的佩服,在如此窘迫的环境下,能够“顽固”地把一些后世觉得可笑的理念坚持到现在,并且把三百多号人管的心服口服……人才啊!
叹了口气,杨铸瞅了瞅躲在不远处树背后的某个名叫陆菲菲的丫头,给她做了个鬼脸后,转过头来:“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三百多号人除了烧烤外,现在主要都做些什么?”
陆文兰有些不明白杨铸问这个干嘛,但这事又不是什么机密,于是很爽快地回答道:“除了烧烤,有些人在工地做劳力,有些守在火车站给人挑行李,有些自己做点馒头推着自行车沿街售卖,还有些帮忙一些商家上门推销产品。”
说着,远远指了指自己摊位的中年汉子:“喏,那位陈翔大哥也是我们的人,算是最早推销商品的,现在领着二十多号工友做一些杂牌饮料的分销,这次跟洋可乐签订合同的就是他。”
“哦?做分销的?二十多号人?”杨铸远远地看着那个中年汉子,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足足等了一分钟,杨铸才在陆文兰有些焦急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成,明天给我三样东西!”
???
陆文兰原本以为自己回答杨铸的问题后,不管是死是活,总归有个答案,没想到这家伙转身又向自己要三样东西。
莫非……是要钱么?
陆文兰一脸纠结地想着,自己的摊位算是一众工友中最赚钱的了,为了大伙的未来,是不是先找工友们先凑点?
不过,剩下的两样会要什么?
某支曾经的厂花心乱如麻。
看着陆文兰一副准备被狗咬的坚决,杨铸一头黑线:“喂喂喂,我说陆大姐,想啥呢!?歪了!歪了!”
看着陆文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杨铸咂了咂嘴:“我要的三样东西很简单。”
“第一,明天把你们那伙人的工人证或者相关证明给我送过来,我要核实一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扣留你们的东西,看一眼就行。但这东西是一切的前提,如果我发现你在忽悠我,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聊了!”
稍作犹豫,陆文兰就点头答应了,工人证对于他们这些下岗工人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基本上所有的工友都随身带着,向他们借一下不难。
“第二,明天把你说的那个严主任,以及那个叫陈翔的人请过来,我在你的摊位上跟他们聊聊。”
“嗯……烤串钱你出,我现在穷的直哆嗦。”
陆文兰有些为难地转头看了看陈翔,然后说道:“这事我得问问他们。”
杨铸点点头:“没问题,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第三点就更简单了,明天把你们这伙人所有的夜市摊点名单给我送过来!”
足足过了半分钟,陆文兰才缓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杨小哥,你、你是说??”
杨铸耸耸肩:“没错,一头羊也是撵,一群人也是撵;我这人怕麻烦,你干脆一次性把名单给我,我好直接把你们列在……咳咳,请示领导,把你们列入第二批扶持名单。”
“对了,明天顺便把你们的肉类需求明细一并带过来,后天直接给你们发货,对外就直接宣称是第二批扶持名单已经出来,那些肉是你们提前享受到的福利待遇就行了。”
巨大的幸福感袭来,陆文兰有些摇摇欲坠,好半晌,她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你为什么忽然这么帮我们?”
无怪她这么疑惑,要知道,根据她所知道的消息,一次性添加80个扶持名额,等同于把汽水厂第二批的扶持名额几乎瓜分干净了,杨铸一个小小的销售专员能不能做到且两说,就算只做到了一半,那该又将付出何等的代价?
最关键的是,陆文兰自认为还是能窥视杨铸性格一二的,这么一个外表亲和,内心冷漠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计得失地帮助自己一伙?
看着陆文兰喜悦神情中的那一丝戒备,杨铸笑了笑,没去做太多的解释,随便丢了个理由:“天下国企是一家,早知道你们是下岗工人,我们早把你安排进第一批扶持名单了。”
真的??
陆文兰怀着浓浓的疑惑和喜悦向自己摊位走去。
………………
“喂,杨组长,你真的打算这么干?”看到陆文兰走远,某只海草怪静悄悄地出现。
“这不废话么?我杨某人向来一口吐沫一口钉!”杨铸很想给这丫头一个爆锤,都跟了自己这么久了,我杨大官人的人品还用怀疑?
“额……我感觉,你明天会被李科长喷死!”海草怪的眼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切~!喷就喷呗,本大官人会怕那货?”杨铸翻了个白眼,隐隐有些气虚地说道。
嗯,你的确不怕李科长,只可惜李科长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收拾你的机会的,自从吃过羊腿后,海草怪对于李明和杨铸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之后两人也时不时地斗嘴互喷,只不过往往是李明被气得半死,而杨铸总是得胜而归,因此她对于李明急于报仇的心思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杨组长,你费这么大劲帮陆姐,究竟图个啥?”
“嘶~~莫非你在打菲菲的主意?”疑惑之余,某只海草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
杨铸再也忍不住,狠狠给这货的脑袋上来了一下:“你这丫头整天想啥呢!?”
“人家菲菲今年才十七,足足还要等大半年才成年;对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小丫头起歪心思?本大官人至于这么禽兽么?”
海草怪捂着脑袋,不服地嘀咕着:
“人家菲菲一看就知道是美人坯子,等完全长开了绝对比陆姐年轻时还漂亮,整个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她长大后当儿媳妇呢!”
“况且以前就属你喜欢逗人家玩,现在连人家多大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还说没动歪心思!”
杨铸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心理阴暗的倒霉怪掰扯,干脆直接跑到保温车的副驾上吹空调去了。
嘿嘿,也是,这么吃力不讨好地图个啥呢?
想着陆文兰和海草怪的疑问,杨铸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发起了呆。
嗯……
不求恩报图一快,自己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求得心中那一寸清明吧?
曾经在后世的资料里,看过无数下岗工人悲惨故事的杨铸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