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末,满园梨花已是强弩之末,一阵风刮过,雪白的花瓣絮絮地落了一地,天空好似下起了梨花雨,凄美的好似美人落泪。
萧月柔听见有人前来,急忙出了厢房,远远地轻唤一声:“卿卿。”
姐妹俩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叶卿卿红了眼圈,泪水滚落下来,“月柔表姐,那日宁王府大火,卿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月柔感激地望向一旁的萧澈,拿帕子替叶卿卿试泪,道:“多亏了懿王殿下的安排,月柔全家才得以保全,月柔谢过懿王殿下!”
萧月柔对萧澈福身行了大礼。
萧澈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
又见她们姐妹多日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便对叶卿卿道:“孤去拜访惠安大师,与大师切磋棋艺。”
叶卿卿笑着颌首,萧澈薄唇微扬,大步走出西院,往佛塔的方向走去。
萧月柔帕子捂嘴,笑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卿卿似乎对懿王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虽她嘴上如此说,却脸色一红,含羞带笑地低下了头。
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她将萧月柔拉到了一旁,悄声道:“赵公子着实可怜,为了表姐茶饭不思,还病倒了,我实在不忍心,便将表姐在此的消息透露给了他,表姐可愿再见见赵公子?”
为免夜长梦多,萧澈打算在今夜送宁王一家出城,只有出了青州城,他们才算彻底的安全了。
叶卿卿又将那日大火之后发生之事告知了萧月柔,赵辰为了她几乎失了半条命,这样痴情之人,还真是世间少有。
萧月柔听闻,轻叹一声,“我萧月柔何德何能得赵公子如此相待!”
她点了点头,既然以后再难以相见,今日一见只当是最后的告别。
原本她已下定决心嫁给赵辰,还有两日就是大婚之日,可宁王府竟然被人放火,懿王虽助他们逃了出来,可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远离故土,就连青州城也回不去了,日后说不定会隐姓埋名,躲进深山密林之中,或是寻个小村落,在那里生活一辈子。
她和赵辰大抵是缘分已尽,自此天各一方。
赵辰昨夜得知萧月柔还活着的消息,兴奋得一夜未眠,病都好了大半,今日出门前,更是拉着随从问东问西,问他是否憔悴了,他这几日茶饭不思,缠绵病榻,就连他最常穿的那件青色外衫,都觉大了一圈,眼底挂着两道浓重的青影,便能看出这几日他都未曾安眠。
赵辰听说今日去见萧月柔,一大早便等在了宁王府门前。
叶卿卿一推门就见到了站在门前,等了良久的赵辰,他面带病容,却双目炯炯有神,怀抱着一把古琴,与昨日心灰意冷,缠绵病榻之人,简直判若两人,叶卿卿心中颇为感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他面色焦急地上前,按捺住内心几近疯狂喜悦,忐忑不安道:“我这个样子去见月柔,会不会吓到她?”
今日出门时,他对镜自照时,发觉自己脸色蜡黄,眼底带着乌青,面上带着病容,更担心将病气过给了萧月柔,因此心中惴惴不安。
他宝贝般的紧紧抱着手中的古琴,喃喃道:“我和月柔说好了,原是那日约好去长流街挑一把琴,可那日大火,月柔她就......我便做主将这把琴买下,原想着留个念想,好在月柔没事,不知这把琴是否合她的心意?”
他说着说着便哽咽了,又为自己的伤感懊恼不已,对叶卿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又伤感了,月柔没事,我真是高兴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就是想哭,当他得知宁王答应将女儿许配给他时,他觉得萧月柔是老天对他的恩赐,他生于商贾之家,长相平凡,身份卑微,无论如何都配不上身份高贵的亲王嫡女,况且萧月柔才貌双绝,他连做梦都不敢如此想,竟会有这样的好事真的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即便是现在想来,他尤觉在梦中。
他知像萧月柔这样的女子,是不属于他的,他一直知道她心中装着旁人,面带忧愁,终日郁郁寡欢,宁王府大火那晚,他在萧月柔的房中整理遗物时,看到了那个人的画像,顿觉相形见绌,画像之人少年英雄,雄姿英发,气度不凡,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萧月柔。
从前宁王之女的身份束缚了她,如今没了这层身份,便可追求她心中所爱了,她终于可以嫁她想嫁之人。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这段感情本就是上天恩赐的,如今由上天收回,他也毫无怨言,所有的付出都是甘心情愿,无怨无悔。
叶卿卿笑着安慰道:“赵公子,请放心,表姐她定会喜欢的。”
赵辰抱着古琴踏进了小院,院中有间六角凉亭,亭中设有石桌和石凳,赵辰用袖袍拂去石凳之上的落花,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对萧月柔柔声道:“月柔,你身子弱,快别站着了,站久了,腿就该酸痛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柔和,如同他和萧月柔平日相处时那样,只从他那微微泛红的眼尾看得出他心里的难过。
萧月柔却红了眼,泪水沿着脸颊流下,一开口便哽咽了,“月柔听说赵公子病倒了,赵公子还请怜惜自个的身体,还请多多保重自身。”
赵辰忙从袖中抹出一方洗得泛白的帕子,替萧月柔试泪,柔声劝慰道:“月柔方才劝我,我也来劝劝月柔,月柔身子弱,忧思伤身,月柔也应好好保养才是。”
萧月柔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不住地往下掉。
赵辰慌了,又道:“今日与月柔在此一别,指不定不久就会重逢,月柔莫要伤感。”
他又怎会不明白,今日一别,再无相见的机会,可他不忍萧月柔如此难过,不忍看她伤心落泪。
萧月柔点了点头,仍低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