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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宁茵摇摇头“不用给钱”

怕他有负担,宁茵紧接着说,“这些药我一直用不上,再不用要过期了”

……

宁茵说的是实话,这药摆在车上一两年了,她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出门还有人跟着,受伤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与其过期丢掉,不如给需要的人。面前这个人显然就很需要。

陆知延不为所动“多谢好意,但我们没什么关系”

宁茵有些愣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明显不愿意接受来自陌生人的馈赠,处境狼狈又可怜,身上却看不到一丁点颓败,神色冷淡,透着凶狠,宁茵不敢和他对视,憋了半天说“我是上海女校高一的学生,今早在码头我跟我同学冒犯了你,这药就当是我们赔罪的吧!不好意思”

陆知延微怔,这明显是她的说辞,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任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是惊于这姑娘的好脾气,以他这样不识好歹的神色语气,任何人恐怕都会立马转头就走,要不是他身上实在没什么可值得她贪图的,他都不禁要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少女有些执拗的善良,但他并不打算接受对方的好意,两个世界的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没必要因为一点人情而让自己惴惴不安。

陆知延正准备再次拒绝,却看见宁茵快速将药箱放在他脚边对他说“我得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显眼的小汽车旁站着一个男人,神色警惕的盯着他,招手示意宁茵赶紧回去,陆知延想,应该是小姑娘的家人吧?陆知延沉默一会儿,还是弯腰捡起了药箱,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将药箱搁在床头的木板上,躺在冷硬的草席上,动作牵动伤口,陆知延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他中午和大强一伙人发生了冲突,对方人多,陆知延虽然打法不要命,但还是吃了亏,躺在地上的时候,陆知延想,这种重复又没有目的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也挺好,他想到小时候和母亲住在华界一个弄堂里,他们隔壁有一位周先生,在一个旧式的私塾里教书,薪资微薄,有些文人的迂腐,见陆知延母子孤儿寡母,平日里多有照拂,陆知延有限的知识都是他教的。一天下班回来的路上,周先生看见巡捕房在四处抓人殴打平民,仗义执言后,被一卷破草席裹着,扔在了弄堂口,只留下一对孤儿寡女。

那是他童年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周先生一样,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他母亲早在他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没有任何亲人的他可能连尸体都无人安葬。可惜很多次他都没能如愿死去,陆知延有着惊人的恢复力,普通人躺两个月的伤,他往往只用半个月。

陆知延抬手按了按眉头,想了片刻,艰难的爬起来用冷水冲洗干净身上的伤口,冷汗顺着额头流进鬓发,全程冷静的不似活人。他收拾完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一直到后半夜被一股热意热醒,他发烧了,在床头摸水的时候,摸到了她给的药箱,陆知延抿抿嘴,借着微亮的煤油灯,胡乱的塞了几颗在嘴里,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难受得难以入睡的间隙,他想起了下午的少女,母亲死后,他受到过周先生妻女的照顾,她们待他很好,可是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靠一介女流想养活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如今这个世道,太艰难了。所以后来她们说想带着他一起回乡下老家的时候,他拒绝了。少女的善良令他觉得美好又心惊,独自生活的这五年里,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零星暖意。

下半夜的时候,他终于抵不住药力带来的疲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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