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天境艳阳。
炙热的大太阳儿下正冲着一家戏楼,打眼瞅去足足三层,红木灰砖算不上富丽,但在这距京城只有半天路途之遥的华西城里算的上最热闹的场儿了,不说别的自瞧瞧这里头外头,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坐满的乌压压一片看客,自然明了。
往里走就那攀了红绸带的三寸过道里,都是你挨着我我并着你。
一个背影瘦小,肩上搭两条白净抹布的跑堂,手里提着那热乎的茶水在人缝里头钻来钻去,斜眼看去五官些许稚嫩,身上套着像是从别人家捡来的灰麻衣裳,麻绳在腰间,使劲绕了几圈,想是用来收紧些许腰身却并无多大效果,也就那么松散的穿着。
“客官您的龙井一壶。”
茶水放下,并未有人多看她一眼,只因台上的《秦香莲》的曲儿唱的极好,四处的人一片叫好声,“钱儿姐……”钱小煦回头一瞧,常有有站在她身后急乎乎的模样。
不待她问,常有有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戏楼的外头疾步走,到了一空闲过道,钱小煦拽着她停下,道:“我还得干活儿呢,粱掌柜的要是瞧见我俩又一处呆着闲耍,又不知要扣多少银子了。”
有有这会儿脸上挂着汗珠,掌心在衣裳上头不安的磨蹭几下,慌乱道:“我从哪里开始说呢……方才我腿酸的厉害,想着偷会儿懒就溜去了后院里头,那东大院的门敞开着,我就……不知怎么胆子肥了真就顺着道就进去了,谁知这往里一走不要紧可真真的就是瞧见了不该瞧得,我看见……我看……这可……”
年纪尚小的有有遇见这等害羞之事,自然讲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可就在她拿捏着欲言又止之时,带着人来急忙四处寻她的粱掌柜一眼就瞅见了她。
“快快,那小丫头就在那儿呢!给我抓了她,快去!”
钱小煦抬头正瞧见那对面人堆里,冲着她们指过来的梁掌柜,瞋目切齿的虽听不清说何,可瞧那几个打手朝她们突然过来自是不好,“常有有你定是惹了大事了,跑……”这回可是她揪着常有有的衣裳撒腿跑了。
幸在人多,两人穿着灰麻衣裳本就个头小些在人缝里头再一弯腰可是找不到了,恰巧门外又来了一拨客人,两人如鱼贯出,溜了出去。
“你到底是看见什么了?那梁掌柜的表情好像是要吃人一样?”
跑出几步,钱小煦那铜铃眼时不时回头边瞧边嘟囔着,常有有只边跑边道:“我一会儿跟你说,先躲躲要紧。”
两人如何也是从走街串巷的千戏团里跑出来的,腿脚上的功夫差不了,不过会儿功夫后面的尾巴甩的一干二净。
“常有有,行了行了,我再跟你跑下去我怕是小命都没了。说说吧,到底看见什么了?”
两人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弄随便找了个小门的台阶上一坐,钱小煦便喘着粗气问她。
常有有干脆席地而坐,蹙眉道:“我看见梁掌柜跟隔壁酒楼的掌柜媳妇搂搂抱抱……倒也不怪我,谁让他们那门关的不严呢?我也是倒霉,就进了院子看了一眼,那院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然后正亲热的俩人就瞧见我了。”
“怪不得他那般张牙舞爪的,若是被他媳妇知道了他定不好过。”钱小煦说完,勾着手指琢磨着又道:“幸好我们前日刚了月钱,不然,今儿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话完起身再道:“走吧,先去寻个栖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