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家里撑了几天,半夜3点钟他就走了。他整个人干瘪晦暗,濒死时的哈气我忘不了,终于他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他们哭喊着流着眼泪,我却一滴都流不出来,我知道我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了。我给他拔掉深静脉,拔掉尿管,我给他暖着寿衣,我说我害怕,母亲瞪了我一眼意思我说错了话,表哥揽着我说别怕不怕。
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了几套新衣服,姐说这是我不久前给父亲买的新衣服裤子,还没有机会穿他就走了。我想,可能是他等了近十年我的回报等累了,他也不想要了,他也不想迁就我了。
天亮了,我去医院还仪器,我把仪器放在分诊台那一刻我突然很难过,非常难过,我怕同事开口,丢下就跑。那天,目光所及之处与平日同又不同,差别就在于我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父亲了。
那段时间我和姐姐们的关系史无前例的缓和,我们三是姐妹,相互依靠的亲姐妹,其他的都是外人。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孤独和烦躁充斥着,一切情绪都被躺着的父亲压着。幸好,高中好友轮番来看我,他们很好,非常好,我不得不省视自己,我他妈问题太大了,自己性格有问题就不要怨谁如何如何。
看着父亲火化,我在想他到底痛不痛?把他安葬,他会不会觉得闷?送出这个家门,他就真的不在了。
那天,同事来了,她说了一句话彻底把我的心里防线击碎:没有人陪你啊?
心里说:是啊,没有人陪我!
这句话真的很没良心,因为我有病嘛!
后来我又做了几次关于父亲的梦,一次是他挣扎着想继续活下去而我们却放弃了他,他说那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想救了,那就算了。一次是我把他遗忘在角落里很久很久,被什么触动了内心后把他找了出来说要好好救治他。后来都是他好好的,梦里我们都轻轻松松的相处,梦醒才想起他已经走了的事实。
我从小有个毛病,就是总觉得眼睛能看到些个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三差五,我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一晃而消失的人影,各式各样的都有,其中有几个还挺像他,站在门口的,站在楼梯口的,都有。
因为这场丧事,我又接触到了那个人,一个憎恶了二十多年的人,却也是那段时间里站我最近的那个人。
我以为我的难过是从08年初开始的,寒假结束返校那天,记得我和母亲还去了一趟建设银行,她与我说她和父亲已经谈到离婚的地步了。整一个学期我都浑浑噩噩,我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离婚没有什么大不了,各自生活快乐就行,其实那时他们已经和好,吵架又如同以前冷战一般就过去了,那时候我才真的感觉到,离婚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可以这么随意的提出,又那么随意的过去,只有我一个人在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