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并没有吃下去,而是停下筷子:“我先去趟书房。”
书房里装着不少常备的药粉药丸,程昭找了一颗薄荷丸含在舌尖下,又从一边的书架上抽了本话本子,闲庭信步走了出去,冲着小月不好意思笑一笑:“找本书看,别告诉嬷嬷。”
小月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垂手继续候在一边,她的牙关紧紧咬着,矛盾和纠结似一根绳子,在她心里不断地扭来扭去,越捆越紧。
程昭再次夹起那一块肘子,慢悠悠往嘴里送。
这时候,小月忽然抬手拦住她的动作:“小姐,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我再去热热吧。”
不知不觉,小月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后背也汗如雨下,她的手都在忍不住发抖。
往日里明明藏得那样好,今日却破绽百出。
程昭装作无知无觉,犹豫了下才道:“也好。”
小月端着下了药的肘子飞也似的跑走了。
屋内寂静一片,程昭翻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心思却并不在这上头,指尖划拉着桌布,发出缓慢而滞涩的声响,思索该怎么处置小月。
虽有错,但知晓改悔,况且,嬷嬷实在喜欢她,当成亲女儿似的。
嬷嬷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可是嬷嬷心里总藏着一份主子和奴婢的尊卑,对程昭再好,也不是亲女儿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没有了亲人,有小月陪着,嬷嬷或许能好很多。
正纠结的时候,小月又慌慌张张跑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兔子一般,腾地在她面前跪下,声线发颤:“小姐,你罚我吧,刚刚热菜的路上,我不小心把肘子洒了。”
“小事而已。”程昭摆摆手,很宽容道,“我今日也没那么想吃肘子,吃点青菜也很好。”
程昭越温和,小月就越愧疚,三小姐这样好的人,凭什么要被紫竹姨娘暗害?
两三日的矛盾和纠结,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嬷嬷和小姐对她这样好,她实实在在下不了手,不就是死吗?死又有何妨!
她抬头,下定了决心,选择说出实情:“小姐,其实肘子是我故意洒了的,因为那里面,有迷药。”
程昭收回手指,将桌布扯平整,粉嫩的嘴唇动了动:“是谁下的药?”
小月惨然一笑,小脸发白,语气无奈又痛苦:“是我,小姐,我的身契在姨娘手里头,打从你一进府,我就被姨娘送了过来,意在监视小姐。”
她很轻的喟叹一声:“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小姐待我太好了,若是害你,我心难安。”小月不住磕头,她很用力,青砖被她砸得砰砰响,“小姐,我对不住你,先前给紫竹姨娘报过几次信,添江楼的事,也是我透了风声。”
程昭的声线偏冷:“那你可知,说了是什么后果?”
小月眼底有泪光闪烁,额头已经破了个血窟窿,染红了一块青砖:“奴婢知道,夏至就是前车之鉴,不过三小姐不必脏了手,我会自己去夫人那里说清楚,是死是活,全凭夫人发落。”
至此,程昭忍不住生出恻隐,罢了,拉她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