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死死咬着唇,面色发白,清亮有神的双眼里满是怒火。
她知道宋阑的喜怒无常,也可以忍受着他的脾气,病了那么多年的人,心情总是要比常人更加敏感脆弱,作为医者,她明白,也一直试图好好对待他。
直到今天——
你那点三脚猫的医术,靠你治病,我早死了。
残忍而凛冽的话,像是一根锐利的刺,扎进她的心里。
她向来有脾气,只是往日里都忍着,如今被刺痛,她也不服输,道:“是你说要我治的,如今又嫌我医术差,也好,今后治病这事别再找我。”
说完这话,她起身出了画舫,长至腰间的墨发气鼓鼓地颤动着,背影决绝而固执。
宋阑生生将手心的酒杯捏碎,碎瓷割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跟酒液混合,沿着桌角缓缓流下,他恍若未觉,只是心头的阴郁更重了一些。
湖心的画舫越聚越多,最为壮观的一艘画舫之上,舞姬千月着烟白色软绸,和着琴声起舞,四周环绕的莲灯栩栩如生,映得她面若桃花,腰肢细软。
程昭无心观赏,靠着船沿静默不语。
怒火散去,她的思路渐渐清晰,随后便想起之前的很多事情,宋阑的病很重,但是除了逼着她答应为他治病之后,再没催促过她。
只要承诺不要实现,图什么呢?
江风习习,吹散了她的发,吹不散这份疑惑,她抿着唇,百思不得其解。
宋煜不知是何时到她身侧的,只是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
余光里满是程昭的低落,宋煜有点心疼,低声唤她:“阿昭。”
她微红着眼,侧头看向宋煜:“抱歉,我劝不住他,而且,我医术有限,治不好他。”
“不用道歉,你本就没有义务要治好二哥的。”宋煜抬手,想拍拍她的肩,但又觉得于理不合,还是放下去了,继续道,“今天的事是我和二哥做得不对,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嗯。”程昭闷声点头,仍是失落的。
她学了十年医术,引以为傲的医术,被人说成三脚猫,于她而言是一种颇严重的打击。
宋煜见她仍然闷闷不乐,从身后提出一个兔子灯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送个兔儿灯给你,就当做是赔罪了,行不行呢?”
他的话语很温暖,配合上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叫人生不起气来。
程昭看着那个兔儿灯,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来:“是不是我提小白提得太多了,你才特意送我一个白色的兔儿灯?”
“是呀,底下还写了你的名字呢。”
兔儿灯的底部有浅淡的墨痕,程昭两个字写得端正好看。
微黄的光芒透过兔儿灯洒落,照亮了灯壁上绘的花鸟图卷,处处精致,处处用心,皆是宋煜的手笔,程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底亮晶晶地:“多谢你。”
这是她来绵州之后第一次,收到这样用心的、亲手制作的礼物。
见她高兴起来,宋煜舒了口气,指着远处的灯火哄她:“绵州的焰火样式很多,听工匠说可以定做样式,抽空我们去瞧一瞧,说不定也可以做成小白的模样。”
“那可不可以做成字的模样呢?”她思路开阔,若是能做成字的模样,到时间可以让绵州人都知道回春堂,不愁没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