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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卿,你这是何意?”
将蓄势待发的右手从横放在檀木长桌上的锏柄滑落,沈长安的声音带有着明显的不悦。
身后的男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随即发出了两声嘿嘿的笑,
见自己已被发现,荆轲也不再隐藏气息,大大咧咧的向前凑了几步,身体紧紧贴在沈长安挺直的后背上,
他握紧了手中那把冰冷的匕首,将并不锋利的一侧扣在了沈长安的脖子上,虽然不足以划破皮肤,但也在那细嫩的皮肤上勒出了一道红痕。
“你……要杀我?”
垂眸沉默了一会,沈长安鼓起勇气般的开了口,强作镇定的声音中隐约能够听出悲伤和认命的情绪。
被怀中之人的负面情绪吓到的荆轲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直到想起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才停止摇头。
他勒在沈长安脖颈上的匕首松了松,有些慌乱的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安你别多想!”
荆轲向来是不擅长说谎的,这惊慌无措的模样也是根本装不出来的,况且对方可是有着天下第一刺客之称的人,若真要杀自己,怎么会连匕首的刃都搞反了呢?
想到这里,沈长安才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长安,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我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比起普通人还是高了一大截,如今更是有经过墨家机关术改造了的非命锏在手,又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沈长安微微撅起了嘴巴,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开心,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况且我一直遵守墨家的‘非攻’之道,我不犯人,人又何必范我?”
被最后一句话戳中了,荆轲长叹一口气。
“问题就出在这,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次战斗,我从未见你真正杀死过任何一人。”
“那不好?”
“重点不是杀人!而是——”
荆轲的话戛然而止,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但话已至此也不能中途放弃,他扁了扁嘴,声音逐渐微弱。
“上次那场战斗中,你又被敌人挟持成人质了吧?”
“我——”
听到这话,沈长安急切的张开了嘴想要解释,但最终挣扎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说辞。
荆轲说的没错,他的确,又一次被当成人质了。
沈长安向来不会主动出击,但六指黑侠下达的任务总还是要去做的,遇到了过于强硬的敌人时不杀人的底线就显得有些累赘了,这也就导致战至最后,别人那里剩余的敌人只有三三两两,自己这里却被围困。
然后?
然后就是常见的,敌人挟持了人质想要逃跑。
很不幸,沈长安往往就是被挟持的那个。
虽然每次都会被同伴及时救出来,但一次又一次累积的担忧和隐患是实打实存在的。
“所以?你打算就此软禁我,不让我再出任何任务?”
“不!长安你怎么会这么想?!”
被沈长安的想法震惊了的荆轲大睁着双眼看着他的侧脸,握着匕首的手一抖,险些脱了手。
“开玩笑的。”
沈长安只是用余光轻瞥了一眼荆轲,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荆轲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的坐了起来,整个人恢复最初锐利的姿势。
他空闲的那只手握住沈长安纤细的手腕把其扭在背后,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强迫对方的头抬起来。
若不是因为这两人周身都毫无杀气,恐怕会被刚进来的人当成是挟持人质的现场。
“为了让你以后不受到伤更多害,本天下第一刺客决定亲自训练你!”
“训练?训练什么?”
挣扎了下测试荆轲的力气,却发现被扭在背后的手纹丝不动,时间长了竟有些发疼。
意识到荆轲所说的训练是认真的,沈长安内心逐渐升起一丝不安。
“当然是训练你被挟持时如何逃脱咯!”
说话的同时,荆轲将手中的匕首翻了个个,锋利而冰冷的刃抵在了沈长安的动脉上。
“那么,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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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刚刚破晓,白昼将黑暗放逐至天边,太阳在阴云的遮掩下忽明忽暗。
威严庄重的皇宫内,书房外禁卫森严,个个士兵挺直了身体临危正襟的持剑站立着,时不时的转头查看四周的情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怪异声响。
这是在天子脚下,屋内便是始皇帝和阴阳家的护国法师之一,但凡出现一点点差错,守卫全员都将人头落地。
屋外的人不敢有一丝懈怠,屋内的人也是眉头紧锁。
一张布满暗红色晶石装饰的华丽圆桌前,伫立着一名一身水蓝色衣着,气质优雅高贵如天上仙人一般的女子。
那女子浅闭着的双眼被一条近乎透明的天蓝色纱绸盖住,坠有多只水晶发簪和银色枝叶雕花的浅紫色长发高高盘起,只有两侧各垂下一缕发束随着吹入屋内的风飘动着。
“陛下。”
女子轻声开口,对着背对于自己的始皇帝欠身鞠躬,但那说话的语气平静自然,行礼的动作也是不卑不亢。
“月神,可以开始了?”
对月神近乎完美的礼数司空见惯,嬴政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直接说正事。
长期执政的生活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早已使他习惯带有一种藏威不露的神情,即使是在面对自己的心腹国师也是如此。
那双细长冷峻的黑色眸子钳在一张俊逸霸气的脸上,似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动摇他心中的那根弦,外人能看到的仅有尊严华贵的仪表和永远高傲的姿态。
月神见此,也不再多说废话,将手中明显是被锐器斩成两半的半截玉佩抛入华丽圆桌中央的一汪水池,由天窗映下的斑驳光线直射在玉佩之上,那玉佩渐渐的发出了光芒,照的四周的水闪耀出万道光华。
月神轻抬手腕,口中呢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诡秘话语,散发着光芒的玉佩开始颤动,惊起一池水花,渐渐的,就连水池周围的盆景、花瓶等装饰之物也随之震颤。
侯在角落里的几个婢女被这情景吓的汗毛倒立,却因为不敢出声而死死地捏住衣角勉强自己没有动作。
与婢女们的惊慌不同,嬴政泰若自定,他只是站在固有水池的华丽圆桌前,用那双睥睨众生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那半截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