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马家的案子你还记得吗?马得昌不承认自己是调戏,那姑娘不服,这官司一直打到京里刑部,现在还没有结案。倘若新集的姑娘名声不好,那姑娘是欺君之罪、整个新集是欺君之罪、三宝县城是欺君之罪,省里为秀姐做大媒的牛大人黄大人是欺君之罪,我尤认、你舒泽,统统跑不掉,因为我做官。而你以为欺君之罪之下没有株连吗?一旦被株连,说不好哪块云彩都下冰雹,说不好本省的科举名额全被取消。就因为你昨天的莽撞事,懂了吗?”
舒泽走出尤家,走出尤家前半段的公事房,仰面看天阴云还在,沉重不在天地间,全压在他的脊梁,让他吃力的才能看一看天还在不在上面,抬的好生辛苦。
他要是不在这里抬一抬头呢,像是此后的一生里,他都抬不了头了。
娶元财姑,这辈子还能抬头吗?可他非娶不可。
尤大人声明:“你的下场资格,是老师慈悲,汪学士看老师颜面,我苦求而来,望你知道珍重,好生定亲,好生下场,高占鳌头。”
“好生的下场去吧”,尤认说这话额头爆出青筋。
只有你舒泽太太平平的下场,才不会影响到秀姐、新集、三宝县城、省里大人们,包括带着家人还在京里打官司的那个姑娘。
盼你,好好的吧,没有人等着报复你收拾你,这里没有坏人,度量都不错,也都害怕惊动秀姐亲事。此事,你得个老婆,到此为止。
......
下午,送庙祝去三宝县城的衙役回来,带回来县丞郭昌的一顿大骂,当然,骂的是尤认。
“糊涂油蒙心处置成这模样,你这官不想当了是怎么的!卫王还在县里,汪学士在你新集,你把当事人亲事压的好,这庙祝伤风败俗解往县里,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子!你是不是傻!”
衙役重复的时候尴尬满面,但是郭县丞说如果少一个字,或者表情不对,回家吃自己的去,衙役把郭昌瞪眼也表示出来,愤怒和尴尬同时出现,一般人做不到。
尤认听的很用心。
“伤风败俗难道不影响你新集,不影响三宝县城!新集两年内不许出事情,否则你回家吃自己!庙祝吃酒闹事,罚他三年苦役,让他修城河去。那对狗男女赶快成亲,秋闱以前我收不到他们修改户籍的请求,不许男的下场,我看谁敢给他开路条、开相应的手续!路条在我手里,印在朱大人手里。”
尤认躺在床上佩服,还是郭大人活络。
新集两年不许出事情,秀姐的亲事一般会在两年之内完成,庙祝三年才放回,他没有可能乱说话,现在只要舒泽和元财姑一娶一嫁,一场可能掀起的后患就此没有。
学话结束的衙役惴惴不安等着,尤认和颜悦色喊妻子:“取几百钱来给他打酒吃,往县上走一趟,你辛苦了。”
......
很快七月,赐婚圣旨到新集,这是先回去的苗公公功劳,卫王、汪学士一同在元家接旨过,向元老太爷辞行。
舒泽和元财姑定在七月底成亲,舒泽没有完全转过来,为情所困为情偏执的人大把大把,他也还仅是个少年。
是想先定亲拖一拖来着,没想到别人都开好路条,就他没有,他只能就范。
他们成亲那天甄氏去了,黎氏也去了,姑娘们自然不去,在家里听了个热闹。
卖汤面的那家十七岁的儿子哄了个二十岁的寡妇,寡妇听说他今天定亲闹哄哄,从镇尾赶到镇头叫骂,从早闹到中午,寡妇被人劝走,两家继续定亲。
不是所有人家都怕被名声耽误,否则街头巷尾的没法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