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认回的是“锁拿庙祝,全怪庙祝”,汪学士回答他:“这事情怎么怪一个姑娘”,看似不挨着,其实丝丝入扣。
尤认刚讲过,我新集的姑娘不能蒙尘,尤其秀姐刚定下贵人亲事,所以只能怪庙祝,我也没有办法,因为舒泽是镇学里第一名,也就下下月,他就下科场赶秋闱。
汪学士给他一针见血,新集出举子,能算你尤认的政绩,你这是包庇他。
两个官员同时向上司回话,一个说我的治下是集镇,太平无事四平八稳,另一个说我的治下是集镇,税银年增,又出状元、出榜眼、出探花,除此还有学子们三年一科的屡屡下场。
谁更有能耐,一看便知。
汪学士所以说,你不要怪姑娘。
他为什么不说,你锁拿庙祝不对?这事情庙祝绝对逃不开干系,收留贼是窝藏,而收留未婚男女在一个房间里过夜,庙祝是伤风败俗的一份子,说他仅是“助长或推波助澜”都嫌轻。
换成汪学士是尤认的位置,他也......这样做,锁拿庙祝就对了,再把一对管你有没有私情、甚至也许相看两瞪眼的男女,往一处一撮合,要是牛不吃水就强按下去,男的继续下科场,这就风平浪静,不妨碍任何人,更不妨碍尤认的官声。
当然,尤认把秀姐亲事看得比官声更重,秀姐亲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尤大人的前程。
这样处置,是这个朝代的特点。
舒泽要是反抗,要么毁前程、被元家族人殴打辱骂、受人诟病、携家远走高飞、要么死,要么婚。
财姑要是反抗,要么浸猪笼、吊颈抹脖子、受人诟病,要么婚。
始作俑者排第二的财姑当然不反抗,始作俑者排第一的舒泽拼不起前程,这是六月间,八月十五开科举,秋闱在等着他,他数年里所有的辛苦将在余下的大半年里,从三场科举里得到认可。
有人要说,汪学士既然认可尤认的处置,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点出来,并提出,不许舒泽下科场。
这是考验本地官员。又或者迁怒于尤认,地方上出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还包庇,你是个糊涂官员,你还要把另一个糊涂人送到朝廷为官员。
尤认担不起这样的指责,这将毁掉他的前程,听完以后,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忽然利利索索的,是这时候痛不重要。
他慨然高声:“请大人容禀,不是卑职我包庇,是十年寒窗肩负父老期望,报效国家时刻不忘,更不敢忘圣人教诲老师恩情,就拿学生我来说吧,我能学成当上这小小官员,承蒙老师出力出钱,我辈学子怎么敢不下科场,把父母师长一概抛却,老大人,请您体谅我等穷学生吧。”
说着这话应该欠身或下跪增加效果,尤认激动之下选择的是下跪,于是,“啪!”。
“哎哟。”
尤认直着趴向地面,撞了一个入骨的痛苦。
元老太爷和汪学士错愕一下,一起哈哈大笑来扶他,尤认稳住姿势坚决不起,一把抓住汪学士的衣袖,牙关里挤出忍痛的话:“大人,求您给舒泽一个机会,他也算我老师的学生啊。”
汪学士好笑:“好,就让他下科场吧。”
把尤认送回座位上,汪学士还亲手给他换杯热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看医生,是学士还有话说。
他向元老太爷道:“老元,你我也算经过泼天大事,朝廷官员里有没有品行不端的人?有。有没有跃龙门前质朴踏实,官袍加身就迷乱眼的人?有。我倒也不必拦着这个舒泽,只是有一点,你还是要在他的品行上面多多教导。”
元老太爷不慌不忙:“白堂管镇学,我明天让他好好教训舒泽,身体发肤来自于父母,一衣一食来自于天地,他怎么敢全都忘记,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尤认跟着附合。
汪学士点点头,让尤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