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不能忘的,是他的贵人刘德兴,他深知做事如做人的道理,每次从广州回来,都会顺手给刘德兴买些礼物,回来之后首先去刘德兴家,把买来的东西送给他。
刘德兴当然看不上他买来的东西,但他能够做到这样,知道感恩,已经不错了。时间长了,刘德兴就有些感激他这份心意,心里就想,如果他能收收心,脚踏实地,以后定能干点事情,就有意考验他,看看他能坚持多久,这么既累又脏的活,劳其筋骨,还能锻炼他的心智。坚持,不是行动上的机械重复,而是一种磨砺,在这种磨砺中反思总结,这是刘德兴成功的秘诀。
转眼间到了春节,王明亮看看了自己账中的余额,距离那30万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这个时候,香菇贩子都会选择停工。也正是这个时期,香菇的品色是最好的。
马道河人习惯把香菇根据生长的季节分为春菇、夏菇、秋菇和冬菇。夏菇没人要,冬菇最值钱。一般的香菇贩子会选择春节过后开工开市后收购冬菇。
王明亮觉得这是个机会,春节他依然没有打算回家,一心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争取早日得到老婆叶英桃的原谅。
冬天因为气温低,虽然早已开发出适宜冬天生长的香菇,但产量较少,王明亮独家收购,倒也收获不少。
春节那天,他去菜市场买了一些小鱼和一点酸菜,在出租屋里把小鱼煎了,和酸菜一块炖着,又去买了当地人酿的散装白酒,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过往经历。
他想起叶英桃第一次跟自己回马道河,和她一起在山上摘野樱桃,又一起卖野樱桃,以及后来叶英桃像发疯一样,带领着全家人,没日没夜地劳作,构筑以后甜蜜生活的场景。那个时候,叶英桃的梦想都化成了热血和激情,不知疲倦,也没有丝毫的怨言,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在叶英桃没来他家之前,他家几乎是马道河最穷的,叶英桃这么拼命,就是看到了马道河遍地都是机会,就像她对自己说的,不期望超过别人,但能让自己可以抬起头来,不会让人看扁了自己。正当目标开始实现的时候,自己却鬼迷心窍鬼使神差,把叶英桃几年来辛苦积蓄输了个精光。
想到此,他泪流满面,两手狠命地抽打着自己,他知道,他输的不仅是金钱,还有叶英桃的意志和梦想。他曾经几次偷偷的跑回家,躲在一边观察着叶英桃,见她美丽的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除了在劳作歇息的期间发呆外,依然还在坚持着。这也给了他一心想洗心革面的勇气,他像叶英桃之前那样,又开始重新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王明亮几乎是马不停蹄,来回广州和马道河之间,累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着。
“亮尕子,你该收手了。算你运气好,这些时期香菇价格的走势不错,但指不定哪天价格波动起来,你可能承受不住。”刘德兴倒是佩服起他这种坚韧的性格,毕竟现在能这般吃苦的年轻人不多了。
“叔,有您在,我就放心,您是我的主心骨。”王明亮不想放弃现在的事情。
“我呢,就是一个贩子,主导不了市场,也不知道市场行情在什么时候会波动,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但你不行,与其说你赚的是钱,不如说是在卖自己的血汗。就算了吧!”刘德兴真心告诫他,自己之前有过惨痛的经历,从马道河出发时,香菇价格还很坚挺,等到了广州价格就突然大跌了。涨和跌就在一夜之间。
刘德兴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想当初包括现在,他老婆叶英桃就是在出卖着自己的血汗。他也明白,自己做这事无异于赌博,一旦出了问题,无异于灭顶之灾,是不可承受之重。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您经验丰富,就再一次请您给我指出一条明路吧。”他心里尽管有万般的不舍,但觉得刘德兴的话有道理。
“这样吧,我有个庄稼医院,在城南,就转让给你吧。卖卖农药肥料之类的,收入稳定。这个庄稼医院还有种子经营许可证,你适合跑跑业务,安心做起来不会比别人差。”刘德兴现在真心想帮他一把。
这个庄稼医院,刘德兴也是从朋友那里接手的,自己没时间打理,顾了人管着,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他看出来了,这王明亮经过这大半年的历练,也今非昔比,不如顺势推舟,做个顺手人情,把庄稼医院交给他。
“叔,我哪里有那么多钱?”王明亮听说,马上两眼放光。城南那可是老婆叶英桃的家乡,但一想到钱,目光顿时暗淡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年之内按期给我就行。”刘德兴其实当初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想看看他的造化。
现在是水到渠成,刘德兴早已准备好,拿出两张纸来,递给他。
一张是经营转让合同,规定了双方的责任和权利,如有违反,后果自负,刘德兴随时可收回庄稼医院的所有权和经营权。一张是费用交割金额和日期,只有在按期按额交付完后,才可以过户取得庄稼医院的所有权。
王明亮看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刘德兴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对自己存有疑虑,担心自己做不好。他知道,在商言商,这里面没什么人情可讲。
“叔,您尽管放心!跟着您这大半年,赚钱不说,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对我的提携,就是再造之恩,大恩不言谢,您就看我以后的行动吧。”王明亮以前油腔滑舌的,如今沉淀了,倒也是一番肺腑之言。
他即刻签了字,这可是他即将踏进家门的“门票”。拜谢了刘德兴,怀揣着那两份协议,就回到了马道河。
一路上,他开始踌躇满志,兴致勃勃,但到了家门前,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父母还有叶英桃对自己的归来是个什么反应。
家无疑是最温暖的,具有异常强大的包容性。
王明亮的爸王昌新看见他进得门来,只是横了他一眼说,你还知道回来?!说完就去忙他的事了。他妈简翠花见他比以前黑了瘦了,很有些心疼,就说,回来就好,我去做饭了,英桃在房间里。
父母对他的态度,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走进房间,就紧紧地抱住了叶英桃,任凭她怎么打怎么骂就是不松手,嘴里只是不停地说,苦了你了,苦了你了。叶英桃捶打了他一阵后,身子在他的拥抱下,渐渐地软了下来,而后就是无声的啜泣。
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叶英桃当年在王明亮的家乡马道河找到了栖身之所、发展之地,而王明亮却在她的家乡找到了自己事业的起点。
经过一家人商议,家里的事交给了父母,王明亮和叶英桃来到了城南的庄稼医院。
刘德兴的眼光没看错,叶英桃和王明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她坐镇在店里,王明亮在外四处招揽业务,凭着他的业务能力,很快和很多农业经理人达成了合作协议。
但叶英桃始终忘不了在马道河那几年的时光,周末没什么紧要事,回到了马道河,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内心总有一股力量,让她经常泪流满面。
时至今日,在城里买了房,又买了小车,常常一个人开车回到马道河,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开垦的荒地,已成绿油油的一片,不免思绪万千,回想往事,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当年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马道河就是我的梦开启的地方。她对他说。
是你开启了我的梦想。他笑着回答她。
(本章完,下一章《我在另一个时空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