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时期,南朝经历了宋、齐、梁、陈四朝,接二连三的政权更迭,原因很多,其中最为重要一项是中枢失去了对军队和地方的掌控,这便出现了主弱臣强、外强中干的局面,当契机成熟,只需一个火种投下去,便暴发了谋朝篡位的军事政变。
未免旧事重演,同时也是为了应对突厥汗国这个强大的敌人,杨坚十分重视军队建设,使朝廷拥有一支足以震慑天下的军队,这便七十万京兵的由来。
在军权方面,又分为数份,一是亲自掌控的京兵、二是十二卫掌控的府兵、三是各州司马管理的州兵、四是镇边将军掌控的边军。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京兵堕落得这么快,仅仅只是几年时间之内,号称七十万精锐的京兵在战争时期,竟然凑不出十万人。
当然了,腐败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京兵中的很多将领消极怠工,故意放慢集结速度,给予杨谅创造战机,从而达成搅乱大隋江山的目的;当杨素为首的朝廷军度过了最艰难的战争初期,进入相持阶段之时,一部分将领的态度立即大变,加快了集结和行军速度,这便有了后来的三十万精锐。
但不管是哪种原因,杨广都忍无可忍,只不过上半年的重点是清洗杨谅统治的五十二州、安排新官,于是便把影响更深、更容易发生动荡的军改放到了下半年。
为了尽快完成军改大事,杨广不仅任命杨素为军改总指挥,而且把数得上号的将军一并送到兵部官邸之中,希望他们众志成城,联手写出一个完美的方案。
当杨集步入兵部官邸大厅,一双双目光注视而来,继而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便是杨昭也不例外,有人神色倨傲、有人面带微笑,有人躬身行礼:“见过卫王。”
杨集目光一扫,便看到杨素和杨昭高坐主位,次席左边是兵部尚书萧玚、兵部侍郎段文振;代表客人的次席右边只有一个安德王杨雄,而且他坐在席位的下首,心知跟萧玚相对的上首是留给自己这个亲王的位子。
他见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赶紧脚步走了进去,边走边拱手还礼道:“诸位将军多礼了!”
到了前方,杨集向杨昭、杨素拜了拜,两人笑着还礼,示意杨集入座。
杨集和微笑等候的杨雄对拜一下,便坐了下去。
等他俩就位,将军们这才纷纷坐下。
杨素呵呵一笑,向杨集介绍道:“卫王,圣人见京兵乱糟糟一片,各营风气败坏、五毒俱全,便任命老朽为军改主将,希望老朽重新训练出战斗力来。”
杨集欠了欠身,说道:“军队是大隋前进的利刃、御敌护国的坚盾,不容忽视。而京兵,不仅是边军最强大的后盾,而且时常被抽调换防到边关,属于边军的生力部队之一,万万乱不得……”
“哼!”元寿冷哼一声,虎目中现出两道厉芒,冷冷的盯着杨集道:“卫王好大的口气!”
元寿素有仁义、谦和之名,可是面对杨集之时,就谦和不起来了。
在贺若弼一案中,元家死了元岩一脉,元家囤积在元岩名下别苑中的数目庞大的军械和财富,全部被朝廷收缴干净。之后,在杨集打党项之时,元氏派元敏联合党项,企图将杨集弄死,不料杨集在战斗中杀光了元氏安置在渭州的数千死士,顺便弄到了渭州刺史元善倒卖官粮军粮等等罪证,最后元善一脉又被弄死了。
这两起事件,令元氏损失惨重。
一听杨集“大言炎炎”,元寿便忍不住出口呵斥,打断了杨集的话头。
刹那之间,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竟然纷纷瞧起了热闹来。
杨集看了元寿一眼,淡淡的说道:“元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元寿心头压抑着仇恨之火正没处发,又见杨集“倨傲”无礼,冷笑道:“卫王你虽是亲王,可论起来,唤本将一声世伯也是应当,如今立了些战功就鼻孔朝天、没大没小了?”
杨集暗道一声晦气,不咸不淡的冷声道:“元将军,此乃兵部官邸,是朝廷办公的场所,不是你元大将军倚老卖老、认祖归宗的地方,若你还有几分大将军的体面,那就别在此处攀亲!丢人。”
厅内众人听了这话,面色古怪异常,一些人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元寿听到杨集说“认祖归宗”,如何不知他在骂自己,原本就憋着一团仇恨之火,又见斜对面的杨集夹枪带棒,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儿窜,跳过条案,便舞起拳头,向杨集冲去。
这就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大隋武将,一个个都是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敢揍人。
杨昭和杨素都是面色微变,大喝道:“这是做什么?拦住他!”
兵部是主管军队的地方,以往也有武将因为争功诿过,在兵部举拳相向、大打出手,但杨坚严厉的处置过几起之后,此类情况大大减少。
而元寿是左翊卫大将军、杨广的从龙之将,在左翊卫打骂、呵斥麾下武将,自是习惯了的。再加上他扣住了“长辈”这顶帽子,觉得真的打了杨集一顿,那也是长辈教训晚辈,不了了之。
即便闹到圣人那里,也顶多赔点钱、罚点俸禄。
元寿不差钱,若是能够教训杨集一通,哪怕罚俸十年也乐意。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杨集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刻,两人志同道合,借题发挥。
比起“彬彬有礼”的元寿,杨集是个从小打到大的“混混”,徒手搏击比骑战更强,各种阴损招式都会,他在元寿冲出来的时候,也跳了出来,侧身避开元寿的拳头,一勾脚儿,元寿扑了一个空,就是摔了一个狗啃屎,滑了数尺,脑袋撞到杨集和杨雄那张条案的桌腿上。
杨集转过身子,前踏几步,伸手拿起放在案上的承影剑,一脚把撑起上半身的元寿踩在地上,剑鞘没头没脑的朝元寿砸了下去,出发了啪啪啪啪的声响。
“嗳嗳嗳!有话好好说,别打啊~~住手、快住手!”正前方的杨雄连忙劝架,他起身之时,“不慎”将条案中间的茶壶扫到了桌边。
杨集心领神会的抓起茶壶,后退几步,等元寿又用双手撑起上半向的时候,将茶壶狠狠的砸向他的后脑勺上,只听到“啪”的一声响,茶壶支离破碎。里面的滚烫茶水四散,以后脑勺为基准,向左右两边、后颈流淌开来,将他的脑袋淋成了可以直接褪毛的落汤鸡,烫得元寿嗷嗷惨叫。
杨集看了惨叫打滚的元寿一眼,大步走到正中间,先后冲杨昭和杨素拱了拱手,说道:“太子、越公,你们也看到了,是这位元大将军先动的手。”
杨昭、杨素:“……”
众将看完热闹,姗姗来迟的出来“劝架”,呼啦啦从席位后面跑到中间,见得元寿抓掉了头发,露出红通通、光秃秃的头皮,尽皆喧闹嬉笑。
以往戍边的将军在兵部追功叙过时,都有抱拳相向者,只是后来管控极严,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如今见到这一幕,颇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叹。
被茶水烫得脱掉头发、红光满面的元寿爬将起来,他痛得脸都扭曲了,骂道:“黄口小儿……”
而这时,诸将呼啦啦一片,上前以人墙将两人隔开,张瑾、于仲文一左一右逮住了元寿,劝道:“元将军,算了,算了。”
两人与元寿有交情,心知此事若是闹到圣人面前,最后倒霉的,还是率先动手的元寿。
这个哑巴亏,元寿吃定了。
两人不给他继续打架的机会,架着就走,元寿边走、边扭头脑袋,用一双仇视的眸子盯着杨集,愤怒的大吼道:“黄口小儿,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