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吸取前朝军政不合、号令不一的血腥教训,但凡大将出征作战,都会领受行军总管、或行军大总管之职,统管某个“战区”的军政要务,使之能够自由发挥。杨集这次出征,杨广便是授予河北道行军尚书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两职,使他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放心大胆的调动冀州和幽州的所有军队物资。
不过这种临时授予的职务的权力实在太大了,所以朝廷只是在战争时期、或者关键时刻启用,一旦完成了使命,必须在第一时间交印。
此时杨集当众把两枚大印交出,也是按照法度卸下河北道行军尚书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之职。
等到杨集交割完毕,裴矩和几名副总管一一上前行礼,交接印信、卸下临时职务。
杨广一一接过印、令,以示尊重、重视,交给身边礼官之后,再次第褒奖。
迎接凯旋之师的仪式举办完毕,杨广不等杨集拒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杨集登上高大的銮舆,使其坐在自己的身旁,随着文武百官、仪仗队一同返回洛阳城。
一路西行,看到官道左右皆是欢呼的军队、百姓,杨集不知出于何种情绪,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
杨广十分心细,也知道杨集向来不喜欢假、大、空、虚伪的排场,以为他有所误会,此时离开了大家视线,说话也随意了起来:“金刚奴,我跟你说啊!这可不朝廷安排的排场,而是士子、学子们自己来的。附近的百姓此时正处于农闲时节,他们在家也是闲得没事做,便自己前来迎接凯旋之师了。”
“这是大隋万千百姓的一片赤诚,朝廷自也不能浇灭大家爱国热情,只好派大军出来维持秩序。到了京城,人数肯定更多。”
杨集愣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没有这么想,只是看到大家如此热情,心中深有感触。”
杨广乐呵呵的问道:“有什么感触?”
“很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杨集想不到杨广这么问,只好解释道:“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脑海之中有了一种美好的感慨,自己也想让一首诗表达出来,可是无论怎么想、无论怎么写,都写不出那种美好意境。”
“巧了,我刚才也准备写一首诗写不出来,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杨广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说道:“金刚奴,你这一次远征高句丽,所遇困难也超过以往,但是你却打得远比以前打得精彩、干脆。你发来的捷报,虽然我都看了,可是只是一些干巴巴的结果,精彩的过程却是半点都没有……你与我说说此战,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杨广这话,让杨集直接怀疑他是专程跑来听战争故事、评书的,而不是迎接凯旋之师,不过他还是说道:“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儿,只是这场战争由于高元配合得实好,所以整体上并没有什么可歌可泣之事发生,甚至连很多安排都用不上。”
他略过义仓桉,从闪电袭击西丰三营开始讲起,既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删减其他人的“戏份”。而他所谓的“没有什么可歌可泣之事发生”,却把杨广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杨集兵力本来就不如高句丽多,可他攻克西丰大营之后,却在后方有很多降兵、麦谷城和磨米城没有攻克的情况下,愣是把手上有限疲军全部打散了,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让杨义臣带着千多个兵,在长春屯硬怼高句丽十多万大军。也幸好高句丽被的他闪电袭击乱了节奏、乱了方寸,要不然,隋军必将全军覆没。
更夸张的是、更惊人的是杨集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命令杨纶横渡渤海,前去夺取盖牟城、安市城。
他本以为杨纶跑去辽东半岛以南作战的举动,乃是杨集合理的安排,不料却是杨纶被大风浪给吹去的,然而这场风浪,却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按理说,吃了这个大教训,应当稳一稳才对,可是杨集接下来又到处分兵,到处乱打。但奇妙的是他虽然自始至终的乱打一通,可是整场战争却始终被他牢牢掌控在手。
再一细想,杨广发现一切安排都是以高元和渊子游为基础,而杨集就是因为把高元和渊子游分析透了,所以他将敌军吃得死死的。而这,就是这场战争最为关键的成功之处。
更让杨广感到啼笑皆非的是所有人都以为杨集安排妥当,所以他才敢这么搞、这么打……所以兵部和诸多名将进行兵推演练的时候,都在拼命的说杨集智珠在握,用兵风格无迹可寻……
然而大家自以为是的“无迹可寻”的真相,竟然是杨集乱搞,他都乱搞了,哪里有迹可寻?要不是杨集自己说出来,他也以为一切尽在杨集掌控之中。
不过杨广尽管明白了因果,但是这场战争如果重新出现,如果让他来打,他可不敢这么搞,也搞不出杨集这么多花样。
念及于此,杨广极为好奇的问道:“金刚奴,如果此战重新来打一遍,你敢不敢把斌籀派出去?”
“哪敢啊!”杨集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把滕王兄派了出去,自己却被卡了。那十多天时间里,我每天都是心惊胆战、提心吊胆、怕得要死。再是再来一回,打死我也不敢这么搞。”
就在杨广深以为然,打算点评这场战事的时候,只听杨集又说道:“但是改天要是有人问起此事,那我肯定说一切都在我的算计当中、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发展。”
杨广听得无言以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吹嘘。
过了半天,他才说道:“人不要脸,鬼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