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若有所思地问:“那若是寡人说你这鹿肉堪比天庭仙人的佳肴,你会说什么?”
“我……”
皇孙濬一时愣住。
“说说?”
“孙儿也不居功,这鹿肉本就不是孙儿打来的。”
拓跋焘继续问道:“你皇叔宝刀未老?”
皇孙濬摇摇头,“也不是皇叔。”
烛火越来越暗,皇孙濬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白说:“鹿呢,是昭仪奶奶的亲侄女打来的。”
“你说的是……清乐?”
“对对!”
拓跋焘眼神一沉:“打的什么主意?”
皇孙濬知道皇爷爷老谋深算,把他看的清清楚楚,于是郑重其事地请愿:“皇爷爷,孙儿有一事相求,清乐公主善解人意,明朗快落,我心悦她,今日来是想托皇爷爷下旨,明媒正娶。”
“你倒是个精猴儿。”
拓跋焘没有一口答应。
“皇爷爷……”
他不明白,明明是好事,为何皇爷爷纹丝不动,充耳不闻。
“寡人确有为你选妃的召令,但,这清乐公主并不为皇族血脉,寡人封她名号是看在昭仪的份儿上,你是储位后人,随意立妃,让天下人怎么看?”
拓跋焘介意姝娈的身份不净。
皇孙濬着急道:“皇爷爷,您说过,识人要识良人,如今孙儿遇到了良人,您怎么——”
“寡人没说让你不娶,若你心悦清乐公主,寡人封她为你的贵人,如此可好?”
“皇爷爷,贵人与正妃千差万别,您这样叫我如何……”
拓跋焘的旨意不可逾越,哪怕是最心爱的嫡孙,也不行。“你还小,皇妃之位寡人还要细细斟酌,若你喜欢,纳为贵人就好。”
皇孙濬的本意不是如此,他还想再辩驳,迟迟没有答应。
“你若是答应,寡人自会为你安排妥帖,你若是不答应,那这事也可不便再商议。”
“姝娈端庄大气,明理善言,不立正妃,您有何芥蒂?”
拓跋焘重重吐了一口浊气,“不是寡人心存芥蒂,而是这世人都将这看在眼里,胡乱耍小孩子脾性如何堪其大事!”
皇孙濬赌气地说:“皇爷爷又拿宫里的规矩来压我,您看这鹿与往日不同,清乐也与旁人不同,比起那些贵胄王府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过之而无不及,寡人众目睽睽下立誓要将你作为嫡出储君,你立妃如此草率,让百官如何看我,亦或是如何看你,你想过没有?”
“我……”
他确实没想过,皇爷爷的一番话就像寒冬里的冰棱,一下下落到他的心里,扎得他遍体鳞伤。
“濬儿,你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两年寡人的身体便撑不住日日夜夜批阅公文了,伏案习作,熬油点灯是你的家常便饭,还能拿性情做事吗?”
皇孙濬毕恭毕敬地回答:“不能。”
拓跋焘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继而又问:“若寡人答应了你,为你立妃,你又能如何保证清乐这孩子,就会领命接旨呢?”
“……”
皇孙濬一时说不出话来。
“孩子,别身居高位而忽略了他人的想法,你是高阳王不假,用寡人的手去行使私权,这是大忌讳啊,往后在朝堂内外,若是有人用你的手做了忤逆伤理的错事,你何止负了自己,更负了这天下。”
一语毕,皇孙濬突然听出了什么,可是从皇爷爷苦涩而厚重的面容上,又没有看出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皇爷爷——”
“罢了,寡人累了,你该做什么心里清楚就好。”
他身子骨早已不如往日,连从地上站起来都显得战战兢兢,一旁的宫人使劲儿扶起来皇帝,皇孙濬第一次发觉,皇爷爷可能真的老了。
“皇爷爷安寝,儿孙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