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襟上是雅致浮纹,大片蛟龙和祥云纠缠在一起,在玄色的长衣上,疏离贵气。摄政王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套服制,此刻乍然重新装束,气势也不熟当年。
南枯芸儿看着他步伐从容的走到自己的面前,那双京城女儿们窃窃私语说的桃花眼,此刻凉薄淡漠的睨着她。
她原本是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被裴希衍的目光所震慑,竟是生生滑下,跌坐在地上,一头的珠翠微微凌乱,当真是不胜狼狈。
“将军夫人,”裴希衍的神情没有一丝丝波澜,她面无表情的将剑扔在她的面前:“本王给你一个最后的恩典,自戕吧。”
南枯芸儿瞳仁骤紧,里面有不可置信的绝望:“摄政王难不成以为,京城当真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本夫人可是将军之妻,你怎么敢在这里对我滥用私刑!”
回应她的,是一声堪称漠然的轻笑:“现如今的京城,本就是本王一手遮天的地方。”
南枯芸儿的心一寸寸发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认为,若是没有司徒权的默认,本王是怎么在将军府内如入无人之境的?”
“不...”南枯芸儿发出似哭非哭的声音:“将军不会...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他的发妻,我是他的发妻!我还为他生了嫡子,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他怎么可能真的一丝丝都不顾念我?”
“这些问题,你还是在黄泉路口问他吧。”裴希衍声线泛凉,里面有称得上冷酷的意味:“本王和你们将军府如何不睦争斗,本王都可以慢慢筹谋隐忍。可是你偏偏,去动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此生唯一所爱。因此今日种种,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
其实在场有很多人,或是裴希衍的下属,或是将军府的下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裴希衍的这番话。里面杀机迎面,满满的狠戾决绝。
可是没有有一个人出声阻止眼前这一幕,无一不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摄政王一夕性情大变,雷霆手段拿出先帝留下的丹书铁券,以肃清朝堂为名,剑锋直指大将军府。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没有人想过,在朝堂之上浸淫多年的摄政王,还会做出这样失去理智的事。
他似乎并不想着如何留有余地,只是想着如何为那位在病榻之上的摄政王妃报仇。
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约便是这样吧。
“我要再见一次大将军,我有一些话,想要当面问问他。”南枯芸儿语气沙哑,只是比起刚才的情绪激烈,已经平静到没有一丝丝起伏。
这样的要求,怎么看都不算过分。
有将军府的下人硬着头皮开口:“摄政王,夫人暗箭伤人固然有错,但是在她伏诛之前,可否让她见一面大将军?”
这话无异于在南枯芸儿的心口剜挑,杀人诛心,也不过是如此:“夏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总管别过视线,不去看南枯芸儿错愕的面容,缓缓道:“大将军说了,废妇南枯氏心生妒意,暗算摄政王妃,一切行径都和大将军府毫无关联,皆是她一人所为。”
南枯芸儿眼中所有的光芒,尽数湮灭。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他司徒权的替罪羔羊。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推诿到了自己身上。甚至到她死,他都不愿见她、
南枯芸儿捡起地上的尚方宝剑,惨然一笑:“司徒权,若是有来生,我只盼我从来没有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