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青梧的心情很沉重,因而也就没与聂凡等人打闹,在驰道上全力赶路下,没几天便到了他梦开始的地方。
路过太平寨,只见那里已经完全荒废,只有高大的城墙,还依旧挺立不倒,只是城墙上也荒草丛生。
登山时,许青梧不禁给聂凡等人讲起了自己在这里的过往。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故事,可谁都能听得出来,也看得真切,他的心里很难受。
上山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场景,却不是大火过后的野草丛生,而是有人居然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房就两三间,但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正在他疑惑间,一个胡茬青黑的汉子扛着锄头走了过来,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这人看见许青梧后,愣在了原地,过好半天才失声叫道:“你,你,你不会是许寨主吧?!”
“是我,我以前就住在这。你是?”
许青梧也是一头雾水。
汉子扛着锄头就往家跑,跑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笑道:“嗨,你瞧我这脑子,一高兴就糊涂了,来来来,跟我去屋里坐,地方有些脏乱,您别嫌弃。”
许青梧没有推辞,领着众人就去了汉子家的小院。
汉子扛着锄头在前面小跑着,还不断叫道:“孩他娘!快打几个鸡蛋!有客人来了!”
远处,一位妇人背上背着个婴儿,手里还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探头一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又赶紧缩回了屋里。
汉子笑骂一声,扭头冲许青梧解释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许寨主见笑了。”
待许青梧等人在汉子家小院坐定后,这才又问:“咱们,认识?”
汉子正从水缸里舀水洗手,听他这一问,不由挠了挠头,讪讪笑道:“认识,不仅认识,当年也是您点醒了我,否则哪有我今天啊。”
他见许青梧实在认不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说起了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我,狗蛋啊,当年白先生死后,我带人跟您闹事来着,结果被您给教训了,呵呵……说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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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真是混蛋……”
许青梧恍然大悟,当年就是他在披云岭有困难时当了逃兵,事后见披云岭转好又跑了回来,被许青梧赶出披云岭时,心里想不过便要闹事,最后让许青梧拉至白楚坟前教训了一顿。
可也就是眼前这个汉子,他醒悟后,去太平寨杀了出卖披云岭的那个寡妇,事后只将人头给送了回来,而他却再也没出现过。
人到中年的狗蛋,见许青梧应该是想起来,强笑道:“你们走后,我见后山那百余座坟无人照看,于是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捡了些大伙开出来的田地,平日除了种地外,没事就去后山看看,逢年过节上些贡品什么,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了。”
“有劳了。”
许青梧起身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我也曾是披云岭的一份子,你没嫌弃我多事就行。”
狗蛋想去扶,可一伸手又赶紧缩了回来,只是抿嘴笑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许青梧冲朱河摆了摆手。
陆云溪赶紧瞥过了头,徐玉见状也伸手去捂住了妹妹徐莺的眼睛。
朱河拿出装有张黑人头的木盒,由于及时处理过,现在倒也还能看出些本来面目。
狗蛋皱眉看了一几眼,望着许青梧沉声问:“这该不会是张黑那个杂碎吧?”得到许青梧的肯定后,狗蛋忍不住拍手叫好,“他娘的,这些年我每次去坟前祭拜,都想着还差一个人头呢,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否则我早就想办法弄他了。”
许青梧让朱河收起人头,笑道:“他这些年可跑得远了去了,哈哈哈……不说了,咱们一起去后山?”
背孩子的妇人站在屋内,端着这个冒热气的碗,拘谨地笑道:“那……那个,蛋汤烧好了。”
狗蛋回头望一眼,没好气道:“咋没一点见识呢,先搁那,咱回来再喝。”
妇人闹了个大花脸,不由跺足啐了狗蛋一声,转而又冲许青梧等人尴尬地笑了笑,这才端着碗进了屋。
众人大笑。
后山。
不仅有白楚、叶汐的坟,还有死掉的一众披云岭壮士。
许青梧将带来的祭品酒水,及张黑的脑袋安置妥当,领着聂凡等人,又一座座坟墓走了过去,边走边介绍道:“这是……原来在披云岭……这是宋铁匠,唔……里面只是个衣冠冢。”
“衣冠冢?”
聂凡好奇问他。
许青梧叹息道:“他与敌人同归于尽了,碎肉都没找到多少,唉……我披云岭能有今天,都是这些人一手拖起来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看看的原因,咱做人呐,不能忘本。”
随后,许青梧来到叶汐的坟前,磕了头,倒了酒,又说了些叶无双的现状,最后才跪在了白楚的坟前。
宵行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聂凡等人一看,也都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白楚的坟前。
许青梧跪在那愣了许久,最后忽然笑了起来,只说了句:“师父,披云岭现在很好,马上就改披云城了,而我现在也有家了,您安心吧。”
说罢,他领着宵行等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狗蛋抹着泪,领众人回到院子时,那妇人已将十来碗蛋汤摆在了院中临时安下的桌子上。
“嘿嘿,得亏先前披云岭人多,否则我还没这么碗筷呢。来,都别客气,我家好几只老母鸡呢,成天只会下蛋,鸡蛋都吃不完。”
狗蛋见众人情绪低迷,不由开起了玩笑。
许青梧端起碗,不由眼前一亮。
加猪油煮的荷包蛋,这吃法还是他在披云岭时开创出来的,自从披云岭被迫迁徙后,他便再也么有吃过了。
他先喝了口汤,夹起碗中的荷包蛋,说道:“我这次来,一来是想祭奠,二来也打算将坟迁走,现在披云岭在汉中郡有新地方了,规模很大。你要不要跟我过去?”
狗蛋听说要迁坟,不由轻叹一声放下了碗,见许青梧问他,这才双手缓缓蹭着大腿面,干笑道:“迁坟啊,这是好事,我……我就不去了。”
许青梧两口吞下一个荷包蛋,喝完了油腻的汤水,不禁感慨道:“唔……还是这个味道,嫂子也是披云岭的人吧?”
狗蛋点头道:“没错,当年在厨房打过下手,后来披云岭遭灾,她正好受了伤,没法跟着去,这才留了下来,让我给捡着了,嘿嘿……”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你们走后,这里最多的时候也有十来户人,有些也是披云岭的老人,后来啊,都嫌弃这地方太偏,又都搬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一户了。”
许青梧伸手接过徐莺手中,那碗对她来说难以下咽的荷包蛋,很自然地又吃了起来。
徐莺一脸歉意。
许青梧吃完这碗,揉着肚子笑道:“坟我就不迁,有大哥你照看着,我很放心。当然了,他日你若想去披云岭,我也随时欢迎,其他那些当年走了的人,若有谁还愿意去,我也不会翻旧账,毕竟当年那是特殊时期,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日子好起来,咱们都该向前看。”
狗蛋欢喜道:“我照顾白大哥习惯了,这里也算是咱们的家,真要让咱们离开这呐,那可就算是背井离乡了,这四个字啊,我小时候总听白大哥他爹说,现在总算理解了。”
许青梧又与他简单聊了几句,待帮忙收拾碗筷的陆云溪出来后,他强塞给狗蛋一些钱财,这才领着人离去。
下山后,他又去了趟白水滩,转了一圈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自此,披云岭上那少年漂泊他乡的故事到此完结,而披云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