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明月隐藏在云层中,就连星星空,也失去了它本来的深邃。
在儒家发力的时候,一位头戴黑色缨盔、身穿红色甲胄的士卒,骑着马,急匆匆地奔向了大门紧闭的未央宫。
石渠阁内
刘彻披着一件华丽的长袍,跪坐在案几的后面,借着案几上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批改上面的文件。
…
陇西
陛下,羌人有聚集之势,陇西各县已做好全面防御之准备。然,臣恐钱、粮不足,望陛下征调钱、粮,以援陇西。
——卫尉·李广。
…
果然!
又要钱、粮。
刘彻仿佛早就料到了。
他用手轻轻揉着右太阳穴,忧愁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马邑之围、征十万民夫休整雁门险隘、治理黄河……还有司马相如在蜀地搞得大型工程。
这五年间,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再加上灾害频繁,税收下滑严重……
国库,很拮据。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他这个皇帝,缺钱了。
如果不是爷爷与老爹给力,凭借文景之治,留下了数目可观的遗产,他早就没钱了。
“唉……得找一个合适的人,专门担当财政一职了。再这么下去,恐怕文武百官的俸禄都拿不出来了。”
刘彻哭丧着脸,顿时有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
有时候,他突然觉得,黄老之学其实还挺不错的。
虽然不利于实行大一统,但是,能搞到小钱钱啊。
他提起毛笔。
轻轻的沾了沾墨汁。
在这份简牍上写下意见。
“敕大农令,火速查阅陇西周边郡县粮库剩余情况,务必在五日之内,拿出一份支援陇西的方案。”
写完。
他把这份竹简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到一旁,等待自然风干。
刘彻没有着急拿出下一份奏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幅地图——一幅秦时的郡县地图。
他的视线聚焦在地图的上方偏左的位置。河套之地。
秦的领土!
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地,称霸寰宇之时,匈奴大举南下。
蒙恬受皇帝之命,领兵三十万,直捣匈奴,一战定河套。
刘彻看着诱人的河套地区,渐渐的,失神了。
他猛地拍了一下案几。
“嘭!”
不顾手心传来的痛楚,高呼。
“勇将哉!若朕有蒙恬,何愁匈奴不平?天下不定?”
“呼!”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扭头,看了看刚才批改完成的奏折。
呢喃呓语,“李广啊,还是太保守了……总是被动防御,就不能主动进攻一次吗?还有那不败将军……何时能给寡人打出一场威震大汉的胜利?”
“唉……”
每次批改奏折,他的叹息,就停不下来。
烦呢!
心烦!
刘彻从案几上再次拿了一卷竹简。
三下五除二,就把用来捆绑的麻绳拽开了。
…
雁门
卑将苏意,敬拜陛下。
据斥候探查,近几日,有数千匈奴士卒从浑庾奔赴单于庭。
其用意不明,请长安早做准备。
…
刘彻看着这份文书,眼睛眯起来,沉默了。
匈奴竟然在调兵。
难道,又想攻打雁门?
千人士卒,暂且不惧。
毕竟,驻守雁门的可是苏意老将军。
他可是祖父朝,仅存的威名老将了。
还记得祖父二十二年,匈奴大举叩边。
匈奴军队,三万人入上郡,三万人入云中。
祖父刘恒匆忙之中,连续调动数位将领,以备不测。
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
以楚相苏意为将军,军句注。
以将军张武屯北地。
以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居细柳。
以宗正刘礼为将军,居霸上。
以祝兹侯军棘门。
如此多的调动,只为备胡。
这群将军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条侯,周亚夫了。
刘彻一想到周亚夫,脸色就变得越来越黑,心口也越来越痛。
好好的一员大将,让自己的老爹气死了。
若周亚夫在,自己不至于让王恢这个半吊子在马邑之围的时候担任领兵上将!
他越想越生气。
只能再次重重叹息。
左手握拳一阵子,又忽然松开。
刘彻仰着头,望着房梁,嘀咕,“还好,苏意老将军还在。至少在防御匈奴这方面,还没到无将可用的地步。”
在防御匈奴这方面,比起周亚夫,他更看重苏意。
虽然这个老将军年龄大了,七十来岁了,但在防御匈奴上的能力,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哪怕是李广、程不识这两个,见到苏意,也要乖乖地喊一声老将军。
这都是孝文皇帝留下来的宝贵经验啊!
那次匈奴入侵,周亚夫驻扎位置,仅仅是渭水北岸罢了。
说得好听一点是防御,实际上,就是后手罢了。若是边境失手,他将会是大汉北部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