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杨铭头低的更深了,“还请赵太子明示。”
赵炎没有立刻开口,看了杨铭许久,而杨铭也保持低头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赵炎收回视线,身体靠在椅背上。
“你东楚定王和四方楼楼主,现在已经在我北赵赤龙尾了,不知杨将军觉得,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杨铭猛地抬起头,瞪大的眼睛里透露着惊慌和不可置信。
“杨将军这么惊讶做什么?”赵炎略微皱了下眉不解的看着杨铭,“从你我来往信件丢失的那刻起,你就该有这个准备了不是吗?哦,赵某知道了,杨将军是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定王吧。”
“杨将军以为会是谁来?向段亦玄上交虎符的你的侄子,东楚太子段明晟?还是奉命调查虎符之事的二皇子段明承?那想必杨将军也不知道真正和四方楼结盟的,其实是你东楚定王段亦澜吧。”
接二连三令人震惊的消息反而使杨铭镇静下来,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赵炎接着又道:“想来将军心里也清楚,既然已经有人为了此事而来,那么来的就不会仅仅只是赵某现在查到的这些人。杨将军最怕谁来?或者说,最怕谁的人来?”
杨铭面色凝重,甚至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沉声道:“赵太子希望杨某做什么,不妨直言,事已至此,杨某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杨将军言重了,说起来赵某也惭愧,自从将军归顺以来,好像没有许诺过什么给将军。不如这次,就由杨将军自己做决定吧。”
此话一出,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的杨铭反而拿不定主意了,并且此刻看起来摆在他面前的也并没有选择,赵炎希望他做什么决定?
“杨将军不用着急,可以回去后好好的想一想,选择,早晚会出现的。”赵炎收起面前摊开的纸张,放在手里细致的整理着边角,“赵某相信杨将军能作出最正确的决定,还希望杨将军不要让赵某失望。”
“时间不早了,杨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晚赵某紧急召见,还望杨将军不要见怪。”
杨铭揣摩许久也不能清楚领会赵炎的意思,只好应声退下。
“不敢,”杨铭微微俯身,明明是行礼的动作却像是被无形的压力压弯了脊背,看起来颓唐而又沧桑,这一番经历过后,杨铭虽年岁已老却仍算健壮的身形仿佛也被摧垮了,他的嗓音也变得粗糙,像被石砬打磨过一般,“杨某告退。”
他说完便退了出去,帐篷的帘子掀开,他走入夜色之中,帘子落下,他的身形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仿佛一去不回。
而帐篷内的赵炎,依旧一点一点的整理着手中的纸张,细致的动作像在对待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似乎能够决定命运的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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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离央段亦澜等人准时到达了赵炎所在位置的附近。
据探子传回的消息,赵炎和杨铭此时应该都在山中腹地,现在的时间明显不适宜行动,于是离央等人便在山脚下的小城停留落脚。这个名为库充的小城小到客栈都只有唯一的一家,虽然环境简陋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习宁提前有所准备,将客栈收拾的还算舒适。
然而离央并没有心思休息。赵元宝和习宁一到这里就去安排人手探查消息,她只需要在客栈坐等,一有消息二人就会立刻上报。可是她坐不住,她向来明白做事不能等的道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于是她跑到段亦澜的房间想要通知他一声,她准备单独行动,可是段亦澜却不在房间。
离央等了片刻也不见人,犹豫了一瞬,留下一张字条便自己出了门。
离央在北赵逃亡一年,对北赵人的生活习惯已经很是熟悉,并且擅长躲藏,伪装,看人也很准。她本来只是有把握碰到可疑的人能够辨认出来,却没想过真能被她遇到两个。
两个普通北赵平民打扮的男人从药材店走出来,在路边的摊子买小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离央却注意到,其中一个男人的右手总是不经意的攥紧摩擦,尤其大拇指一直摩擦虎口。离央走近两步侧眼一看,发现男人的虎口布满新旧的伤痕。
离央微微皱起眉头,北赵军人善用大刀,还有一套自己独有的刀法,这套刀法攻势猛烈,气势豪迈,却也有弊端,就是极易震伤虎口。而这个男人的手的动作和虎口的伤痕,明显就是惯用北赵大刀所致。
不仅如此,细看下来,此二人身形挺拔,下盘稳健,行走的步调也异于常人,明显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虽然离央此时并不能确定这两人到底和赵炎有没有关系,却也不能放弃任何可能性。眼看着二人买完东西转身要离开,离央没有多想,在不显眼的地方做了记号便跟了上去。
库充城很小,等段亦澜和赵元宝看到字条,在城里找到她沿路做的记号也不是难事。即便是她判断错误找错了人也并不影响大局。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行为完全打乱了段亦澜的计划。
但也不能怪离央,因为关于计划,段亦澜没有向离央透露一个字。
段亦澜看到字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离央了,他只能让赵元宝尽快寻找离央,但是赵元宝回来禀报的结果,却是找到了离央留下的记号。
习宁本能的看向段亦澜,表情难得有些凝重,“王爷。”
段亦澜脸色微沉,“先去找她,其他的,随机应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