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沉默了下来,他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但是他无论如何聪明,他也不过是寿命刚刚千岁的‘年轻人’,他对于布局谋划的构想,最多也就是以百年为单位。
而对于在星空中飘荡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明月来说,千年时间,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尺度,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一个计划,并让它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完美。
对于太一来说,他其实有曾想过明月的布局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早到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早到他还一无所有的时候,但是他并没有去相信这种可能。
又或者说,他不愿意去相信。
因为一旦承认了这种可能,那就意味着,他的一生,他引以为豪的成就,都不过是被别人如同提线木偶般操纵着,一步步送到了他的手边。
整个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最终太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动的万千思绪,看着明月平静的说道,
“你能到这里,证明至少在最后一局,我赢了一步。”
明月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仍旧微笑的注视着他。
就如同,一个雕塑师在欣赏自己刚刚创造好的作品一般。
太一刚刚被压制住的情绪又瞬间涌动了起来,然后他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妖族的军队是打不过人族的,从这场战争的一开始,我就看到了战争的结果,”他站起来,直视着明月的目光,语气稍稍有些急促,“但是我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呢?因为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停下了话语,短暂的停顿了一两秒,注视着明月,“那个答案就是,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布置这些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后他笑了笑,“我得到了答案,你并没有在绝对优势下发动对妖族的战争,而是在防守的情况下努力策反妖族底层,你并不想让妖族和人族结下世仇,也不想通过占领的方式统治妖族,那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走到明月的面前,低头注视着明月,“你想要整个妖族,一个能够和平无碍的融入人族的,融入你的统治的妖族。从你编造的前代人皇和妖皇是同一人的谣言就可以看出,你在试图和平的把两族融合在一起。”
降落的夕阳洒下火红的光辉,洒在太一有些狰狞的脸颊上,他一步步逼近明月,脚步稳而沉,而明月没有任何的举动,依旧平静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融合两族的目的是什么,但是,”
太一笑了一声,原本稳稳扎在脑后的长发滑落下来几缕,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划过,他微微摊开紧握住的右手,显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金色的符咒,
“眼熟吗?当年你们人族卖给天官对付青鸾的法阵,我把它改了改,刻画在了每一座妖族大军的营地之下,它现在的效果很简单,他会自动汲取法阵之上所有活物的生命,然后孕育出一个扭曲的怪物,”
他俯下身子,在明月的耳畔轻声笑道,“一个谁也不能控制,无限接近于神话的怪物。如果这个怪物,出现在人族的军队面前?会是什么样呢?而那些留守在大路上的妖族,会相信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是死在我的手上吗?
你觉得他们会把这股怨恨算在我身上,还是算在正在和妖族作战的人族身上呢?”
凌乱的短长发从太一的头上散落,遮住了他半边脸颊,他后退几步,到了阶梯之前,到了阳光照耀之外的阴影里,然后他裂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显得有些癫狂,
“女娲,我没有战胜你的能力,但是我可以让你所有的打算都落空,只要我捏碎这个符咒,你的一切谋划都会像爆炸的气球一样,砰一下,一无所有。”
他就像一个浑身绑满了炸弹的匪徒,以同归于尽的姿势站在明月面前,“我只有一个要求,退出去,退到妖族的势力范围之外,结束你的计划。”
明月微微抬了抬眼睑,似乎对太一的疯狂计划感到了震惊,又似乎终于起了一丝兴趣,她不再是那个平静的表情。
她抬起头来,随着日落而不断收缩的阳光沿着她柔顺的长发缓缓滑下。
“你不会捏碎它的。”
少女的语气平静,声音带着点点夜莺的婉转。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太一嘲讽的笑笑,“你既然一直在操控我的人生,那自然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会对这些妖族士兵产生怜悯。”
威慑,只有当你真正会按下那个开关的时候,才会有用。
听到这句话,少女只是在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否定太一的言语,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妖族和截教是上清成道的根基,如果你毁掉了妖族,那就毁掉了上清所有成圣的可能。”
听到这句话,太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而是平静的说道,“我背叛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在乎上清是不是能成道?”
明月这一次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平静的注视着他。
嗡——
在这注视中,一声沉闷的钟声就响彻了整个大殿。
紧接着,包裹着炽烈火焰的空间利刃瞬间将大殿上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的的红裙少女刺穿,将她的身体灼烧为灰烬。
等到这火焰消散,猛地发动偷袭的太一迅速后退。
作为这个世界最强者的明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杀死。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你的眼睛。”
精致的红布鞋再次出现在了太一的视线中,他抬起头,正好对准正在拢头发的绝美少女的目光。
嗡——
古朴的钟声再次响起,一座古老的青铜古钟从虚空中缓缓浮现,悬浮在太一头顶。
周围的所有空间都被迅速封锁起来,正在拢头发的少女也停下了动作,周围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连时间都仿佛同时停止。
太一蹙了蹙眉,没有和明月缠斗,他起身准备直接离开这里。
然而此刻,他却宛如按下了暂停的电影一般,被卡在了空间中,无法再做出任何的动作。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原本还在远处的红裙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太一的面前,她微笑着伸出手去,摘下了天空中的青铜古钟,“妖皇真的是我哥哥。”
然后她俯下身子,从太一怀中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符咒。
以太一的多疑,他手中的符咒必然只是一个幌子,但是他又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也一定会把真正的符咒带在自己身上。
其实当太一对明月发动攻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特别是在面对明月这么强大的敌人的时候。
之所以太一刚刚的威胁对明月能有用,就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时刻集中在符咒上。
虽然他比明月弱很多,但是明月没有把握在攻击的一瞬间就控制住所有注意力都在符咒上的太一,一个不慎,就会让太一捏碎符咒。
但是一旦太一开始攻击,那么他的注意力就从符咒上转移到了明月身上,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差距吗,在顶尖的战斗中,往往就会被扩大成无数倍。
更何况明月一直在太一身上还有东皇钟这个‘布置’。
太一很多疑,他只会相信自己获得的东西,所以明月当初并没有直接把东皇钟给给他,而是给了他一个线索,还给他设置了许多磨难,让他自己去努力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