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由月秀和珠翠搀扶着,站在殿内,瘦瘦小小,可怜巴巴,活像受审的犯人。
昭阳长公主坐下后本想发火,但抬眼见到姜翎脸色苍白,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火气便小了许多,冷声道:“你且坐下。”
姜翎应了声“是”,然后由忠仆二人组扶着,在右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月秀留下服侍,珠翠退下沏茶。
“听说你今儿去你皇祖母寝殿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可有此事?”昭阳长公主板着脸问。
本来她听太医说太后病情加重,心情就很不好了,又在春兰秋菊那儿听了一耳朵官司,顿时雪上加霜,如果不是姜翎的样子实在经不起折腾,她本打算一来就让她跪下回话的。
这侄女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回公主姑母,确有此事。”姜翎老老实实地回话。
昭阳长公主挑了挑眉:居然承认了?
“说个理由,如果合理,本宫便不罚你。”
姜翎暗暗松了口气,编理由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回公主姑母,今年浴佛节时,我曾在慈恩寺替皇祖母求了一张平安符,但这几日没见皇祖母用,问春兰姐姐,她也不记得放哪儿了,若我身体康健,自当去慈恩寺替皇祖母再求一张,只是如今……我便想找一找那张平安符,可惜没找到。”
她去太后寝殿翻箱倒柜时用的便是这个由头,那平安符在太后昏迷后,已经被慈宁宫的人恨屋及乌扔掉了,因此尽管四大宫女恨得眼珠子都绿了,也没拦她。
无他,理亏呀。
虽然这借口不见得有人会信,至少春兰秋菊她们就没信,只当她是借题发挥,但至少是个理由不是?
昭阳长公主也知道这位侄女儿跟慈宁宫的几位大宫女不怎么对付,彼此上点眼药也很正常。
“这理由,倒也勉强站得住脚,那你要走安魂香,又是何故?还预定下个月的份额?说说你的理由吧。”
这理由还真不好编了,也不敢说实话,说了也没人信,反倒打草惊蛇,万一下毒之人念头一转,决定先弄死她这拦路虎再朝太后下手,那她岂不是亏得慌?
她现在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弄死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姜翎想了想,委委屈屈地道:“回公主姑母,我自打落水昏迷以来,日夜受困于梦魇之中,惊恐难安,唯独在皇祖母寝殿歇那一下午,竟安睡无忧,没再为噩梦所困,我便想着,大概是安魂香之故,因此便厚颜向春兰姐姐要了过来,若公主姑母觉得不妥,我让月秀姑姑还回去就是了,若是再做噩梦,我不睡便是。”
眼前少女纤弱瘦小,大大的眼睛微微下陷,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像笼罩了一层水雾,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抿着,又倔强又委屈,昭阳长公主的目光,透过她,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位小小少年:“皇姐,昨晚我又被噩梦吓醒了,你教我数羊也不好使,我都数到两千头羊了,也没睡着。”
昭阳长公主忍下心酸,定了定神道:“不必,你且留着吧,好生将养着,多看书,少惹事。”说罢,意兴阑珊地起身,对她身后的儿子女儿道了句:“我们走吧。”
姜翎忙起身,由月秀扶着把长公主送到偏殿门外,等珠翠把沏好的茶端过来时,昭阳长公主已经走得人影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