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叹息,余月亭回头看去,莲池大师站在身后,眼神正落在忽明忽暗的花灯之上。
余月亭赶忙行了个礼,指着花灯问道,“大师,我能供奉一盏这莲花灯吗?”
莲池大师还了个礼,“听本寺方丈说来此地供奉莲花灯之人,大多心中有所求。”
余月亭有些奇怪,供奉莲花灯能求什么?
想发财供财神爷、想生子供送子娘娘,这供奉莲花灯是求什么?
莲池大师看出她的疑惑,道了声阿弥陀佛,轻轻说道,“求心安。”
余月亭霎时明白了,青州山高皇帝远,面上是锦绣之地,暗里腌臜一片,不知多少人做了亏心的事。
含烟小声在余月亭耳旁嘟囔道,“如此看来我看那王大掌柜才是应该前来供奉莲花灯呢,将这一池子都放满也不为过。”
余月亭笑笑,“他若是有半点不安,也做不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什么都不信,所以什么都不怕。”
余月亭想了想,还是决意供奉一盏莲花灯,不为别的,就为了林妍。
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向莲池大师轻声问道,“大师,世间果真有因果吗?”
昨日方鸿说的有一句话扎痛了余月亭,若自己没有救下林杉,他早已经被吊在树上打死了,林妍也不会独活,两条命没了,到头来王启东照样吃香的喝辣的,看见谁家姑娘好看,说不准照样使了什么法子去偷、去抢。
有贺明府包庇奈何不得他,难道说,那些人就白死了?因他谋私欲造成的千般恶果难道也只能说是那些佃农倒霉?他人受尽千般罪,到头来他却依然醉梦温柔乡。
余月亭也不是个信佛之人,但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希望世间有因果报应。
她将王启东如何联合放贷银、如何谋取高利、如何将林妍强行掠走、林妍又是如何惨死愤怒地说了出来,心中这才痛快些。
莲池大师微微一笑,“所谓因果轮回,皆看世人心中如何看待了。”
余月亭一愣,“大师此言,实在是难解。”
莲池大师双手合十笑笑,“此番我受督台大人之命,前来青州诵经祈福。祈求今年丰收,不要再似去岁,害得佃农受苦,百姓挨饿。
可要说去岁之灾祸,归根结底还是人为原因更多些。那我此番起来祈福,祈的是什么?祈求老天爷惩治恶徒,让他遭报应?这事儿像不像个笑话?”
余月亭彻底愣了,“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莲池大师捋捋长须,“所谓因果报应,许多并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他看着余月亭,“人活一世,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怒怨,这些都有,才算叫是个人。
你还年轻,我劝你什么放下、什么宽容慈悲、都是放屁!
要我说哪儿有那么广阔的胸襟。到头来还是大仇得报最是痛快,哪里有那么容易放下的?若不痛快了,就想法子让自己痛快些。”
“大师此话何意?”
莲池大师将余月亭手中的莲花灯一把夺过来丢进水中,“要我说,等什么因果报应!揍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