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华也嚷道:“我也有我也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微抬,“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甘棠微微点头,道:“这是母亲最喜欢说的一首诗。”
甘棣也小声嘀咕:“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惜春给了这小子一个毛栗子。
甘棣抱头鼠窜:“哎呀,姨妈,我就是觉得娘有些唠叨。”
不到三十,就被儿子嫌弃唠叨了?兔死狐悲,惜春觉得手有些痒,想再给这臭小子一下子。
有船工过来请示:“姑奶奶,在船上用早膳还是进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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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还没开口,臭小子们就哇哇直叫:“进城,进城!”
惜春被他们的大嗓门吵的直想捂耳朵。
男孩子实在是皮,她多么希望能有个软软娇娇的小棉袄。
每回都是这么吵,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是不能习惯?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个好母亲。
另一边厢,黛玉正坐在船舱里发呆。
有三个儿子的她难得有清净的时候,故而当儿子们被惜春带去甲板看风景,哪怕在船舱里已经呆腻,也不愿同去。
透过湘妃竹帘看向窗外,水面雾气蒙蒙,黛玉想起“近炊香稻识红莲”、“桃花流水鳜鱼肥”这些旧句,不由心生自豪:“此处是吾乡。”
不到三十年的生命里,一大半在新华度过,一小半在京中度过,却始终认为自己客居异乡,唯有这幼时便远离的出生之地,才是家之所在,心乡所在。
这或许就是汉人对“根”的执着。
船慢慢入港,码头上各色人等来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嘈杂声纷至沓来,夹杂着叫卖声,橹声,船的号角声。
又有各色气味扑面袭来,河道固有的水腥气,船夫身上的汗味,乘客身上的脂粉香,甚至牛马羊鸡鸭鹅的气味……
“好臭!”秦欣远和甘华捏着鼻子直皱眉。
甘草刚吩咐完船工走过来,听到这话,就笑着调侃:“这里是商船停泊的地方。以后你做了官,乘官船,就有官船专门停泊的位置,那里清净。”
这就是特权了,每个时代都有,只在于享有的是不是你。
甘棠若有所思,自入了大周,他一直在观察思考,对比这里与新华的不同。
与黛玉不可能相同,这些出生在新华的孩子显然认为家乡是新庐,而不是大周。大周最多是他们人生旅程中经过的一个有数位亲戚定居的陌生地方罢了。
江南风气虽然比京中开放,但在甘棠眼里,却仍比新华保守。
上至朱门,下到平民,常有少女或已婚妇人三五成群,或秋游、或游湖、或礼佛,用帷帽遮了容貌,不与陌生男子交流。
见他满眼不赞同,甘草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小声道:“京中世家女子结伴游玩,非家世背景非凡者不可为之,且多半去相熟世交家中做客,也拘束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