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个声音忽然说道,他率先停下脚,身前身后的同伴闻言也一同停住脚。
“将军……”有人开口道。
范将军望着不远处黛色的山峦,接近山脚的院落中有点点荧光撒漏出来,是住在那里的人家上了灯。
“这村子不对。”
不对是一种直觉,基于他置身行伍小半生以来多年在险境中的历练和经验,直觉没有实据,或者大约也不需要实据。
随从的同伴都是多年跟随他的下属,能听懂他所说的不对隐含的意思,没有人提出质疑。
“我们回去。”范将军道。
数十条黑影如同洒在田上的墨珠,被风一吹向一个方向分散疾动,很快消失在画纸边缘。
在这幅画纸另一端的边缘,有两个黑点始终隐藏在青黑色的草坡后,此时他们仿佛从地上长了出来。
“还真让你料中了,大小姐。”黄岐有些憨厚的声音响起。
宜秋并不回答,只是舒了一口气,像是叹息。
黄岐对这个女孩子的叹息有些不安,因此又道:
“所以大小姐,他们为什么不去院子里探探呢?”
只是有意做了些事,引导着村民们有意说了出来给那群人听,果然便把人引过来了,结果到了半途竟然又回去了。
“他们大概只是猜想是有贼人劫走了马匹,认为那贼人就藏在常三的院子里吧。”宜秋道。
今天在途中发起的攻击全部都是在对方发出了进度标记之后,青冥山上这群人收到今天的进度标记,会相信只有昨天应该到的第一批马出了问题,后面的批次都还是安全的。
这样,就能至少在今天、甚至明天暂时将这伙人稳定住,两天的时间,对于之后要做的事来说,时间很充裕了。
黄岐揉着下巴上的短须神色疑惑依旧,“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吗?对他们来说,毁了这一片村落,也没什么难度吧。”
宜秋先转身往山上的院落里走,黄岐跟在后面,听到身前的大小姐哈哈笑了几声,“这个就要看他们此时的动机了。”
什么啊?他问的好像不是这样的问题,黄岐在心里嘀咕,怎么完全听不懂大小姐说的话啊。
于是只得顺着她的话,“什么动机?”他问。
宜秋两只手在身前互相绞着手指,歪着头一边想一边说:
“他们藏在青冥山上,此事在沙洲府竟然无人知晓,你猜这说明什么?”
黄岐摇头,他仍然听不懂。
宜秋笑,“我猜……我猜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在沙洲府做什么,而是有其他目的。”
“嗯嗯。”
黄岐连忙点头,这一点他明白,毕竟这伙人跟沙启烈是串通的,沙洲府本地驻军很少,如果他们想要沙洲,早就可以动手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他们现在费尽周折采买军马,又说明什么呢?”
“呃……”黄岐迟疑,“不就是要作乱?”
“你这时丝毫都不动脑!”
宜秋白他一眼,“有军马才能跑得远啊。”
呵……
黄岐心里一咯噔,“他们想去哪里?”
藏匿的军队,战马,粮草都已经备好,这个答案还真是想都不用想了。
“贼子!”黄岐狠狠骂了句。
宜秋也收起了笑意,又拍拍手掌,“他们打算去哪里我不知道,但猜猜的话,大抵……不是京都,就是北疆吧。”
夜色里黄岐瞳孔收缩,两手握拳咯吱响,他们……那就死在这里吧。
长驱直入去京都,对京中和沿途百姓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对于叛军来说,沿途的官民城池也会发起抵挡,他们进京都越晚,京中就越有时间准备得更多。但丧心病狂如延陵王,蛰伏这么多年仍然贼心不死,他选择这么做也并非不可能。
而关于他们会去北疆索年河一带的推断也是有依据的,延陵王与突伦亲近,其重要心腹谋士冯斯道常年周旋于突伦皇室之中游走,更有证据显是他王府中的管家也可能出自突伦厄如部。他如果无耻到连手突伦自北疆南下,夺取大宸国土,做一个被突伦人支持的皇帝也非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