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怕说服不了这些江湖上游荡惯了的人,还打了一个比喻:“好比是一个将军,战败了,却不能与城同存亡,与民同生死,战后朝廷奖罚官员的时候,这个官员不仅是死罪,还会遗臭万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地,想起他父亲镇国公陈愚。
本朝以来,第一次逃脱这个责罚的,应该只有陈愚一个人吧?
他冷冷地笑,心像被万里冰封似的。
之前他没有想明白,以为皇上只是想要简单地杀了他嫁祸给大皇子,可等他逃出来之后才发现,这样的逃脱太简单,也太过儿戏,分明是有人放过了他。
可为什么单单放过了他呢?
因为他活着比死了好!
只有他活着,才能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大皇子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他背后站的是二皇子还是皇后娘娘?他母亲长公主知不知道这件事?他父亲镇国公又是否参与了这件事?
甚至皇上还可以派人来审讯他,得到各式各样的“供词”。
可他若是死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他也许是另一个受害者。
不要说大皇子的死与他无关了,他母亲、他父亲还可以要求皇上为他报仇。
当然,若是皇上不能抓出凶手,还可以补偿嘛。
比如说,封陈璎做世子。
陈珞嘴角微翘,眉眼微弯,淡淡地笑。
可有人和他一样,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奉命放他一条生路的时候,不甘心地追了过来。
他实际上应该感谢这些人才是。
要不是他们,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了。
就连这群游侠客的首领,也没能想明白,困惑地问他:“虽说大皇子要是万一出了事,我们都脱不了干系,可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折回去吧?我们把那几个追杀你的杀了不就行了。”
陈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哪里露了马脚?”
那首领摇头。
这些豪门子弟太复杂了,他就说不应该接这笔活,可王家出的价钱太高了,他们接了这笔话几乎就可以退隐江湖了,大家都没能顶得住这样的诱惑。
果然宴无好宴,戏无好戏,这么高的价,钱是要咬手的。
陈珞哂笑,自嘲地道:“皇上前些日子调了大同总兵府的人来京城当差,我只当他是不放心亲卫军里关系错综复杂。”
以为皇上是想监视或者是保护大皇子,原来却是怕消息走漏了,干脆换防。
原本这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这些人里,肯定有施家的人。
他和陈璎争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为何别人都在旁边看热闹,是因为他们两兄弟的事非常好解决,只要皇上愿意,陈家大可一门两侯,根本没有什么冲突。就看皇上的心情怎么样了。
只有像施家这样的暴发户,一知半解的,觉得杀了他,陈璎的位置就十拿九稳。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恰恰是这帮人露了马脚。
让他看清楚了皇上的用意。
“可见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一边。”陈珞微笑着道,“京卫的人再不济,也不可能比大同来的那帮蠢货还不如。他们都能找到白石桥来,京卫的人怎么像瞎了眼似的。”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些围杀他的人显然是得了命令,要不动声色地放他走。也就只有大同来的那帮蠢货,自以为高明,以为京卫的人都是吃闲饭的,私下里一路追杀过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也接到了命令却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样看来,施家手底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
陈珞在心里琢磨着,问几个游侠客:“你们谁最擅长追踪之类的,我要尽快找到大皇子。我怕我们去晚了。”
如果大皇子死了,他还活着,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珞脑海里浮出王晞宜娇宜嗔的脸。
如果他死匿,去了蜀中,不知道王晞会不会收留他。
他胡思乱想着,有游侠客猝然趴在了地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急急地抬起头来道:“有不下数千骑朝我们这边过来。”
没想到这些游侠客里各有各的本事。
陈珞起了收拢之心,道:“我们来得及避开吗?”
那人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