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可不是这样和自己说话的。
从前只要他抛出个话头,她就能叽叽喳喳地说上很久,能主动把他想要的,想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这是怎么了?
陈珞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冯先生不愿意进宫,可皇上的病情,我还是挺担心的,想请冯先生为我推荐一个愿意进宫,又和冯先生医术差不多的大夫。”
他说完,盯着王晞,一副你觉得怎样的表情。
王晞微微地笑,道:“冯大夫医术高明,但他认识不认识陈大人需要的大夫,我也不清楚,只能去亲自问他老人家了。”
又是一个应酬能用的标准答案。
话说到这里,陈珞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是个从小被众人捧着长大的权贵子弟。他脸色一沉,腾地就站了起来,看王晞的目光也充满了利刃般的锋锐。
“王小姐这胸襟也太小了点吧!”他冷冷地道,“我已经郑重地向你道过歉了,就算是我的错,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地抓着不放呢!这样有意思吗?”
王晞也立刻和他翻了脸,“呸”了他一声道:“凭什么我不原谅你就是小心眼?难道你道了歉,别人就一定得原谅你吗?照你这么说来,我现在捅你一刀,只要在旁边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对不起’,就能既往不咎了,我岂不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上前捅他一刀?”
说完,她还用不屑地目光望着他,“啧啧啧”了几声,道:“我看您倒是胸襟宽广,有什么事道个歉也就完了。既然如此,我刚才语气不好,在这里真诚的给您道个歉,您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要原谅我刚才胡言乱语才是。”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的露出一副后悔的样子,给陈珞曲膝行了个福礼。
陈珞气得手直抖,转身往外走。
王晞不满地哼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什么脾气?都是让人给惯得。我多说两句,就是搬弄口舌;我少说两句,就是心胸狭窄。这天下的道理难道全都在你那边?我看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说到你心坎上了,那就什么都好。触到你的逆鳞,再好也不好了!这样的人,要拆伙趁早拆伙!”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看着陈珞那穿行在空荡荡庭院中的孤单身影,王晞心里还是些难过的。
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相貌。
美人都难伺候,老人家的话都是有些道理的。
王晞轻轻地叹了口气。
*
陈珞走出院子就冷静下来。
他来这里是和王晞讲和的,怎么说着说着,人没和好,两人之间的罅隙却更深了。
那他要回头吗?
这念头一生,陈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自幼倔强却也聪明,有时候明明知道低个头服个软就能过去,甚至是得到莫大的好处,可他宁愿头破血流地顶头,也不愿意说半句好话。
王晞没有了,他大可想办法找个李晞、陈晞出来,又何必去受她的这个气呢?
作为姑娘家,王晞的脾气也太坏了。
一言不合就翻脸。
哪有这样的事?
但好的时候……陈珞想起她清脆婉转如黄鹂啼鸣的声音,还有那不管什么时候时候都始终透露欢快愉悦的语调……那也是真好!
陈珞停下了脚步。
要找个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太容易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
*
厅堂里,一片寂静。
白芷怯生生地问王晞:“小姐,我们,我们还用早膳吗?”
“当然不用!”王晞气鼓鼓地道,“几个稀饭馒头的,哪里没有?你去跟王喜说一声,我们这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珞板着个脸,阴沉沉地走了进来。
王晞愕然地望着他,一时语凝。
陈珞却已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以主人的姿态吩咐着白果:“去吩咐厨房摆膳吧?我有话和你们家大小姐说。”
白果几个已经被这变化惊呆了,望望王晞,望望陈珞,不知如何是好。
王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陈珞这样硬生生地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她也不好把人家打过一次脸了再打一次,加上想想王家已经做了这么多了,要是就此和陈珞拆伙,也还是有点亏,索性也一咬牙,给白果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听陈珞的吩咐去灶上传膳,自己也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吩咐白术去重新给陈珞沏杯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