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也颇为意外。
但陈珞比王晞的反应快一点,他立刻露出一副惊悚的表情,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可王晞比陈珞想象的脸皮更厚,她立刻若无其事地用手抠了抠屏风上画眉鸟的眼睛,认真地道:“这鸟绣得太逼真了,我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它像活的,忍不住就走过来仔细瞧了瞧。”
随后还满脸真诚地赞扬:“你们家屏风的绣工可真好!你知道是在哪里买的吗?我想找到这个绣娘。不知道她给不给人绣花样子。八月十五的时候永城侯夫人肯定会带着我们拜月,我早就想用金银丝线绣条嫦娥奔月的裙子了,可惜没有找到好的绣娘。”
陈珞瞠目结舌。
她应该刚刚及笄的年纪吧?怎么和朝中那些三品大员的脸皮有得一比?
这么小的年纪,还是女孩子,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亲自遇到。
他望着她半晌都没说话。
王晞却跳了起来,狐疑地望着他:“你,你的病已经好了吗?我怎么听说你不能去浙江慰军了?那你要不要继续躺着?我肯定会给你保密的?”
她说完,还用一种“我知道”、“我明了”的眼神安慰着他。
陈珞有些啼笑皆非,听说王晞来拜访他时那点小小的不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道:“我既然要见客,总不能衣冠不整吧?”
“那是,那是。”王晞连声保证,可看他的目光依旧是那种“我知道”、“我明了”。
陈珞不知道她误解了些什么,但很小就已经学会不去解释,且他也不好意思解释自己为何突然从屏风后面出来了,还让王晞看见了他安然无恙的样子。
可王晞发现了,他也觉得这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反而更关心王晞的来意了。
他道:“我现在的确不太方便出面,你准备怎么去真武庙?”
王晞小时候被长辈抓包的次数太多了,对此心态良好,见陈珞没有抓着不放,也就立马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认真地和陈珞说起了正事:“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有人想卖个这样的香方给我们家,可我们家拿不准它是不是真的能治心悸,所以想找人鉴别一下。
“其次可以说是受朋友所托。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有很多秘密和不好对外言明的地方,既然我们家请他们帮着辨认香方,我们家就会承他们的人情,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他们肯定不会追问。
“最坏的结果是对方一定要见到香粉的主人,我们拒绝,对方也拒绝。那就只好看看对方有什么弱点,希望能打动他,让他把我们想知道的告诉我们了。”
最后这一点虽然是她大哥惯用的伎俩,但却最难,王晞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陈珞微微地笑。
想得还挺周到的!
那你就去干好了!
他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王小姐了。我这边现在的确是很不方便出面。”
她不是一直觉得她“知道了”、“明了了”吗?那她就继续“知道”、“明了”好了。
王晞却觉得自己这样拜访有点不妥,早知道她就写个信过来了。
她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辞了!”
陈珞继续微笑。
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王晞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陈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这光线暗淡的书房里微笑,就犹如一束光,闪闪发亮,英俊的让人心里怦怦乱跳。
知道他的人又是多么羡慕他啊!出身豪门,倍受圣宠,名利财富唾手可得。可他却是先被同父异母的姐姐算计碰见了母亲和情人在一起的场面,然后被父亲打还得装着“下不了床”来扭转别人怀疑他是否忤逆了镇国公的看法。
这么一想,他还不如自己。
挺可怜的!
王晞朝他挥了挥手,出了书房。
陈珞的微笑有点僵硬。
她,就这么走了?
真这么走了?
不再说说香方的事?不再说说真武庙的事?也不再说说她那位大哥?
陈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身回到汗牛充栋的屏风后面,找到从王晞手中拿来的千里镜,出了书房,站在台阶上举着千里镜眺望王晞的回程。
她跟在陈裕的身后,东张西望,像个踏青的孩子般出了长公主府。
千里镜中,只余满目苍翠的甬道,安静、无语,像从不曾有人走过似的。
*
回到府里的王晞却被热得恨不得吐舌头。
她咕噜咕噜连喝了两杯用井水镇过的酸梅汤,这才对白果几个叫道:“热死我了!这样的天气谁受得了?要不我们还是别办什么乔迁宴了?我怀疑那天没谁会来!”
白果从小服侍她,早习惯她的一时三变,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冷静地将王晞手中的杯子拿走,让打了温水进来给王晞更衣的小丫鬟将水提到专门用来洗澡的退步,笑盈盈地安慰着王晞:“您放心,我到时候会让王喜多弄点冰来,不会热着您的。”
王晞想起件事,眨了眨眼睛道:“永城侯府有冰给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