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直指皇帝寝殿。
宣王在平阳的掩护下深夜进宫,他等候在距离寝宫最近的地方,身上披着厚重披风还是觉得身上泛凉,掩唇闷咳。
他身后下属清风眼尖看见半空中显眼的烟花,眼神一厉,跃跃欲试。
“王爷,时候到了。”
李玠不紧不慢站在原地,将双手拢进袖中,不见反应“嗯”了一声。
虽说一切尽在掌握,他手里不仅有姒郁真实身份和陈伊絮秦照照还有皇城大半禁卫军,只待拿到他那愚蠢侄子手里那半块虎符就可,但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萧颂真的会这么配合吗?
这个人李玠了解不多,但他做事一向抓蛇打七寸,说白了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抓人把柄利为己用。
萧颂萧颂,他绝不可能是前朝遗孤,只是和前朝有某种不清晰也不连贯的关系。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催他如此快动手的是他和平阳长公主的那件事。
他回过神,招了招手,眼底阴郁。
身后人得令,脚步迅速动作有序无声无息包围了整个宫殿。
李玠从容如逛自家花园一样孤身推开门进去,踏进了漂浮死气的寝宫。
皇侄,只让你承受了我所承受痛苦时日的万分之一,真是遗憾。
李玠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腐烂气息,他厌恶皱眉伸手在鼻尖挥了挥,慢条斯理点燃了桌上一支烛灯。
帷帐中传来剧烈的喘气声,“呼哧呼哧”,像某种牲畜进食时的声音,无端让人不喜。
李玠缓缓站直身子,经年来闷痛难愈灌了无数药物的千疮百孔肺部似乎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连绵的针扎一般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里面人扯着帷帐勉强露出一张溃烂到不成样子的脸,他那只探出来的手骨瘦如柴,恐怖的青色纹路一路蜿蜒至明黄色寝衣中。脓包破裂粘黏在寝衣上,让上面遍布恶心的黄褐色痕迹。他挣扎着坐起来,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脸狰狞又怨恨:“李玠,朕待你不薄。”
恶臭扑面而来,李玠却眼也不眨。
他后退一步,声音阴翳:“溃肠散,三日之内从肺部开始溃烂,皇侄,本王找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最合适的毒药。”
李玠冷笑一声,毫不掩饰森然恶意和恨意,紫色华贵袖袍之下清瘦骨骼甚至在隐隐发抖,他舌根处泛起血腥味又被他死死压下去:“滋味如何?想必十七年前那穿肺一剑冤有头债有主。”
李成浑身无力,他被病痛折腾得死去活来,无法忍受的剧痛从肺部开始牵连至五脏六腑,接着是四肢百骸,剧烈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所有奴婢和近侍被遣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甚至不能自主翻身,周遭的粘稠和翻涌的绞痛让他每呼吸一次都像是被凌迟。
他口齿含混,满嘴血腥和铁锈味,几乎是从喉咙中发出的滔天怨诡:“你不得……好死……唔……”
李玠压住咳意,冷漠:“你会比本王先下去,在此之前最好交出那一半虎符。”
李成听见这一句突然诡异一笑,咧开嘴露出因为药物腐蚀烂得七七八八的牙齿,语调中有种模糊不清的兴奋和恶毒:“就算……掘地三尺,你也……早……不……”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双目瞪圆,不成人样的那张脸露出看见什么恐怖东西的惊骇。
只在李成的角度看见一张温柔到令人汗毛倒竖的清雅脸庞。
冷风吹熄了殿中唯一的一盏烛火,黑暗掩住了那张恐怖脸上的所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