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没过五分钟又折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暖水壶,径直给她倒出一杯热水晾着:“嘴唇有些干。”
这件事做完,他真的阔步离开了医院,时怛走到窗口往底下看,偌大的院子只有零丁几面雨伞在移动,她难以从中区分有没有他的身影。
回到床边,她拿起那杯热水放到嘴边吹凉,一口一口浅浅地抿着。
解宋回来时,时怛的吊瓶已经打完了,但破天荒地,他亲自给她喂食。
“先喝点汤。”汤是鲍鱼龙骨汤,放了青橄榄,甘甜开胃。
看着他放到嘴边吹凉了才喂给自己,她老实地张嘴喝下。
一连被喂了小半碗,寻了间隙,她才记得问:“你不用工作吗?”
舀起一汤匙,他专注于投喂这件事,一边回应:“今天已经做完了。”
这么会儿功夫,剩下的半碗汤温度已经不烫人,时怛用左手接过来,就着碗口小口小口地往肚子里倒。
“别呛着。”他的手扶着碗底没松开,一直到汤快要见底:“留点肚子吃饭。”一边把碗拿下,然后一一把另外两份外卖盖子揭开。
“我买了粉蒸排骨跟芥蓝,如果不合胃口我再去买一份。”
“爱吃。”
怕她喝太多汤腻着,他拿起筷子先喂了几口蔬菜,这才一口饭一口肉地喂下去。
她吃饭时的速度有点慢,因为要当心碰着下唇。
“晚点会有人来帮你录口供,人上一次你见过。”
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嘴里嚼着蒸得很软糯的排骨。
“你可以吗?”他担心她的状态。
“可以。”
他便没再说话,随手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去她嘴边的油渍。
时怛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帘下垂,眸光落在他那只手上。
“你包里值钱点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卖了,剩下的都丢掉了。”
张嘴吃下他送过来的菜,她没作声,他问:“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
“手机钱包、其他就是一些琐碎的东西,还有你给我的电击棒。”
“证件呢?”
“两张银行卡。”
“那出了院之后就挂失吧。饱了吗?”
她点头,拿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嘴巴,末了说:“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我两天不在,不知道电视台情况怎么样。”
“我刚才给你同事怀音打过电话,他们也很担心你,得知你平安都松了口气,晚些时候会来医院看望,至于直播,是请的李小姐代班,对外说你去学习了。”
他做的如此周到,时怛除了道谢,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还有备用钥匙进家门吗?”
她摇摇头:“在屋里。”
“如果你放心的话,等你出院时我叫一个开锁师傅上门。”
“有什么不放心的?”
节目组的人比莫队早先一步抵达医院,来时时怛刚睡下没多久,解宋不在病房,去找了医生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怕人多吵扰,所以只是组长跟怀音作为代表来探望,拎了水果跟牛奶,怀音一边给她削果皮,一边后怕地摇头。
“咱们普普通通的小平民还能遇上这种可怕的事,那些个人真是丧尽天良。”
她精神还没恢复,两个人不便打扰太久,留了约莫半小时就走了,解宋跟莫队后脚也来到病房,张筱那头说还没办法录口供,只能先给时怛记录。
解宋不便在场,出门前便叮嘱:“别太有压力,想起来什么就说。”
莫队跟阿城就在边上看着他俩,等人一走,这才进入主题。
阿城在旁记录,被绑架期间她还保留着清晰的思维,二十分钟下来,笔录做得很顺利。
莫队问:“为什么两个绑匪会忽然将你们二人转移?”
“我曾偷到其中一个绑匪的手机报警,他们事后看到了通话记录。”身上、脸上加重的伤也是因为那一次,惹恼了匪徒。
“这件事,你是被无辜牵连,如今有惊无险,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我们已经抓获,不日就会送上法庭审判。”
“有劳你们了。”
“职责所在。”话落,莫队余光往走廊外睨了眼:“时小姐,能聊两句题外话吗?”
“您说。”
“我那位法医同事,着实老大不小,队里也组织过几次联谊,我也看得出二位关系匪浅,如果时小姐不嫌弃,不妨把人收下?”
前一分钟还是十分严肃的案件谈话,陡然话锋一转,时怛倒还好说,但阿城是真意外,捧着平板瞪圆了眼。
“莫队长看好我们?”
“老宋工作是忙了点,寻常人家对他的职业确实也有那么些避讳,除却这两点,他还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的。”
“您怕我嫌弃他?”
看解宋对眼前这位的上心度,莫队想,除了她心有顾虑或者对老宋感情不深,他也猜不出两人为何还未在一起的理由了。
对方没说话,但那意思不言而喻,时怛轻轻哂笑,视线往走廊外看,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
半晌后,她方启口,声音低低慢慢的:“他若是愿意,现在进来说一声,中国又少两个光棍了。”
“时小姐肯点头?”莫队接道:“那还不好说,我立马把人带进来。”
阿城鲜少看自家老大这样猴急的模样,是人年纪一大就爱操心婚恋这档子事,不分男女?
“莫队长。”时怛把人叫住:“我们的时间还长,不急这一时。”
“我倒觉得越早定下越好。”
这丫头先不说外形跟老宋十分般配,接二连三碰见那些糟心事都能死里逃生,不单单只是福气旺,聪明也是可想而知!
点到为止,他也到时间收工了:“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谢谢,有劳两位。”
解宋就在走廊外的排椅上等着,见莫队出来便起身。
莫队也没停留,只在经过他身边时一拍肩膀:“好缘分,你得把握住。”
早春的白昼不长,雨连下数小时也不停,天色愈发黑得快,解宋回到病房,见里头的人正下床穿鞋,听见开门的声响便抬头看来,目光撞进他漆黑的双眼里。
“我想上个厕所。”说这句话,她略微还是有些不自在。
“我陪你去。”
因为身上的伤痕,时怛走动多少有些不便利,他在旁边一手握住她手肘,一手虚扶在背后,不紧不慢地朝公共洗手间步去。